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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鍠朱武埋首在簫中劍的肩,然後吻上那人已經會反咬他的嘴。
等到那人終於筋疲力盡地昏過去,再擁抱著,貪婪地整夜不眠地看那人難得安靜下來的睡顏,迎接曙光和下一輪失望。
他想,他是該恨他的。
沒有誰被如此對待,會不恨對方的。
銀鍠朱武也會想,不能愛我,恨我也好……
可是還是要自欺欺人卻又是無比真心地在那人耳邊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好不好?”
然後,這一次回答他的,是主動咬上他肩頭的簫中劍。
雖然沒有力氣,但是憑藉著頭的重力,磕在銀鍠朱武□的肩頭的牙仍是有幾分疼痛的。
然後,銀鍠朱武看見了。
他的眼神。
變了的。
如此陌生。
簫中劍,已經徹底失去對神智的控制了。
所以那麼清醒地直視著他,小獸般的恐懼都完全退去後,所餘留下、顯露出的最深層的恨意和癲狂。
那種沒有溫度,卻也沒有剋制的恨。
真正的,冷如冰刀。
放肆到近乎冷靜的瘋狂。
他的唇角甚至帶著笑,悽慘到快意。
笑弧又薄又利,穿心透骨。
碧綠的眼彎彎,笑得太過盡興,又傷悲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潰哭出來……彷彿一張臉上,有兩個人在搶著做相反的表情,最終是要把它撕裂……
銀鍠朱武從沒見過,腦海中卻無端出現了,傲峰之上,有人迎著刺骨的烈風握劍慘笑,直身面向皮氅也抵擋不住的入骨寒冷……那個人哈哈地笑著,笑得滿臉只有冰霜沒有眼淚,笑得如此大聲,笑得停不下來,連千萬年呼號的朔風,都不能席捲帶走的淒厲和慘烈……
那是朱聞蒼日,曾經聽到,並再不想聽到第二遍的故事。
銀鍠朱武滿腦子,只有這寒入骨髓的笑聲,和眼前人的笑容。
他想,他是要把簫中劍逼瘋了。
他逼瘋了,他說他心愛的人。
雙刃(四)
魔界常勝的戰神,丟盔棄甲地落荒而逃。
踉蹌的步,顫抖的肩,捂住的眼遮蓋著狼狽不堪的驚懼。
等到他終於停下來,驚覺倉惶間披上的薄衫已被冷汗溼透。
他忘不了那個眼神。
那個癲狂到冷靜的眼神。
千年以前,魔界亦曾有鉅變,為鎮魔源之魂,他帶人征戰冰原,捕捉到洪荒時代所遺留的最後一隻銀血雪獬。那是極有靈性的上古靈獸,其兆非兇非吉,其身不在輪迴不在命數,無因緣可循束。雌雄難有相逢,即便相遇,非情鐘不為偶,偶既成終身不更其弦,終是枝葉不興血脈漸枯。若以銀刃刺入其心,緩引活血築陣,可以逆天轉百年之勢而不受天譴之罰。銀鍠朱武就是對那最後一隻銀血雪獬行血祭之人。
銀刃插入靈獸的胸口,它面上竟無疼楚的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顯出幾分高高在上的悲憫。七天漫長而痛苦的求死不能中,它的眼神一直渙散而平靜。直至最後陣成一刻,它那也是翠綠色的眼睛突然聚焦,一瞬間明亮無雙的悽意,靜默又鋒利如無聲貫穿雪原無盡冰層的鋒刀。
生命燒到盡頭突然盛放的,極冷的火花。
然後,它死了。
他終於知道簫中劍那種讓他不安的離去感是什麼了。
那不是空間的距離。
而是生命本身的流逝。
那種預示何其熟悉,只不過被銀鍠朱武遺忘在了時光裡。
他留不住他,留不住附著在那人心之上的生命力。就像留不住窗楹的光;鏡臺的影。
漸行漸遠,終究黃泉碧落,哪怕此刻他緊緊在他懷中,塵世最親密的血肉相連。
而死生,是魔界的朱皇也不能跨越的,莫可奈何。
他啞聲笑了出來,靠著柱子緩緩滑下,癱坐在地。
整塊的紅玉鋪成的地,在炎熱的魔界裡寒冷出奇,透過衣衫,深入骨脛,眼裡卻還是一片火燒,漫野血彌。
放開枕在額頭的手,入目的是自己腕部突出的骨節。
這幾天,簫中劍醒著他自然無法入睡,到簫中劍睡著了,他又捨不得睡去總是要看上久久。偶爾想與那人相擁而眠,閉上眼,耳側卻是自己慌亂的心音——簫中劍的心跳卻微弱得聽不到,他不敢亂動吵他安眠,那人的身體卻冷得像是凍屍,讓他忍不住一遍遍睜開眼搜尋顯示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