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1/4 頁)
那手裡的物件,該是死的,卻不埋在土裡,偏用在這傘上,日日裡掌下摩挲,陰陽溫養,彷彿有靈性一般;得知他是人骨後,藍河雖然赫了一跳,但一來二去,竟不覺可怖,反倒有些親切了。此時要捏碎它雖說得輕巧,亦不甚費力,但如何下得去手?藍河暗道我自猶然,若換得葉修時,這物件恐怕伴他十年,便如蘇沐秋本人一般,若不是身陷險地性命攸關,恐怕他連想都不會一想,又怎能做得?但若我越殂代皰,想必蘇前輩地下有知,卻不會開心。
他胡亂也想不得多,只是怔怔地做不下去。葉修此刻氣海翻亂,真氣奔湧,而對方氣正雄渾,他不敢硬抗,拆得片刻,又不見藍河動靜,便躍回來,撐開千機傘面,正得渡焚一招撲上,他將傘面一旋,那傘骨竟然陡然前衝,像是巨爪一般,抻出尖甲,猛地向渡焚咬去。渡焚單掌在前,正是拈花指的“斥”字訣,卻正好被伸出的傘骨包在中央。渡焚吃過這把怪譎武器的虧,當下不敢硬抗,急忙收手,一個返身先自退開。葉修撥出一氣,心道也虧得他謹慎,若要硬打之時,自己卻恐怕沒有力氣陪他耍了。他勻了氣息,向藍河道:“還不快點!”就又要把傘遞來。
毫髮之際,藍河反把他手一握住了,不由他撒手,沒得細想便衝口而出:“我做不得。這既是蘇前輩遺骨,比起我來,蘇前輩定然望你——”
“我做不到。”
葉修答得乾乾脆脆。他摩挲了骨飾邊緣,彷彿自語:“我已害他一次,還能再下手殺他二回麼?”
藍河一時接不上話,一晃眼間,葉修突然不管不顧似的,持傘衝上,便又與渡焚戰成一團,但這一次上,他招式狠辣凌厲,更不留情,卻亦把滿身破綻,都往那和尚面前送去。藍河驚叫道:“你做甚麼?!”耳邊卻傳來傳音入密的柔和聲音:“我若斃於他掌下,這禿驢必不會傷你。可難為你有心顧我,那把傘,便替我收著罷。”
腦內話音方落,那邊兩人已然雙掌相碰,袍衫鼓脹,真氣纏繞,顯然已是內力相拼。到得這一境地,他人想要干涉,那可謂千難萬難。但葉修重傷之下,怎能與渡焚硬抗?但見掌風交會,雙掌合時,葉修已然不支,嘴角流血,而渡焚面上,則劃過一絲不忍,口中道:“葉教主,原來你內息逆亂,經脈欲斷,已是將死之人,早無需老衲動手。如此息體,竟仍與老衲過上百招至此,當真……唉,當真是天下第一人。”他喟然長嘆,雙臂一振,葉修便被猛地甩開,渡焚提掌步上,剛要落招,便見那位藍溪閣的弟子撲身而上,擋在掌前。
“大師,你若要殺他……便先殺我。”
渡焚一怔,道:“小施主,你何苦為這魔頭,枉送性命?快讓開了。”
藍河心焦如焚,只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他救我性命,藍河身無長物……不知……該當何報。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因藍河過錯,身受重傷,這才不是大師對手。……求你……求你饒他一命。”
渡焚看他情狀,真真切切,倒似得當年葉秋一般,心下一嘆,暗道此等英雄少年,為何偏入魔蠱,違揹人倫,偏離正道,不由得開口誡道:“迷時住色起心,即有神有鬼;覺後照空離相,則無我無人。此乃罪業,冥冥報應,在劫難逃。懸崖勒馬,猶有可及。”
藍河聽得真切,知是勸解,但他並不覺自己所做所為,何處須得報應,因而凝神以偈答道:“色色空空,佛當悟三生三世;心心念念,惟願解半道S T Y L E='font…weight:bold;color:red'》半緣。”
渡焚一怔,又看向葉修,再看藍河,終於嘆道:“濁世瀆人,怎修得七級浮屠。”
藍河低聲應道:“紅塵逐浪,豈不見一寸真心?”
渡焚張口結舌,半晌袍袖一揮,道:“罷了!”轉身頭也不回,走下山去。藍河此時方覺汗溼滿衫,僅僅數句對答,幾乎要耗盡此生精力,此時脫力向後倒去,正倒入葉修懷裡。兩人再也支撐不住,滾倒在地,待偏頭相望時,又不由得相視而笑。葉修道:“你們嘰裡咕嚕地……說甚麼悄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藍河有慼慼焉,免不得回問道:“當真一句不懂?”
葉修道:“當真要說,懂了半句。”
藍河奇道:“哪半句?”
葉修便湊近他耳郭;字字複道:“一寸真心。”
真心如沸,吁氣如燻。
第九回 九轉肝腸惚愛怨(下)
追起山路時,輕功高下,左右即分。渡焚與葉修遠勝他人,而田森為顧及馮憲君,並沒有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