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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常年不見天日,空氣中充斥著黴味和惡臭。眾所周知這是流月城堆放垃圾的地方,我殿內的幾具活傀儡都是從垃圾堆裡撿回去加以改造而成。
我饒過即將消散的屍體,目光在過道兩旁的人身上逡巡,有人露出了狂熱渴求的眼神,而更多的則是麻木絕望。我十分無奈,這裡已經沒有我想要的素材了,殘次品只能拿來試蠱。
而就在我正要離開的時候,一雙手輕輕扯住我的衣角。
那雙手枯瘦孱弱,坑坑窪窪的指甲裡全是黑色的泥垢,我按捺下怒火,眯起眼睛順著手臂看到了一個低著頭連試蠱都不配的廢物,同時認真思考是先砍他的左手還是右手。
“救我。”我聽見他這樣說。
“我為何要救你?”我問。
然後我掉入了一雙眸子裡,他的眼睛由於強烈的求生欲|望,閃現奪目的光彩。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眼睛,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驚心動魄。
“我可以救你,”我說,“但你必須給我一樣你的東西作為報答。”
他歪過頭,露出費解的神色,不明白一無所有的自己還有什麼能夠付出。
我的手覆上他的左眼,將整個眼睛籠罩,俯下身就在他耳邊說……
我要你的眼睛。
那對眼睛經過繁複的處理後被我鎖在七殺祭司殿密室內,那裡面放置著我半生的心血。
我依照約定將那個偶得的素材帶在身邊,同時命令他捨棄了從前的名字,身份,一切。從他進入我視線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所有物。
他很蠢。走路不出三五步,不是撞牆就是撞柱,外殿易碎物品被他砸得七七八八,雖然主要是由於失明造成的,但他的方向感很有問題。
我每天都會給他一個新的名字,說真的關於這一點直到很久以後,流月城舉族遷徙到龍兵嶼定居,我仍未能想明白當初的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一遍一遍,一天一天,不厭其煩的為他更換名字。但是每次用新的名字叫他時,他先是愣怔繼而困惑慢了幾拍才堪堪反應過來的表情,十分有趣。
他很安靜,安靜得如同一個木偶。
我沒有將他製成活傀儡,也沒有讓他像其他侍從那樣做些掃灑的雜務。以他的腦子做不做得來不說,他只需要站在我能看見的地方就可以了。
一回頭就能看見他站在不遠處,失卻瞳仁的眼睛緊閉著,然而始終朝向我的方向,我偶爾會想若是他的雙眼仍在,那雙美麗的眼眸裡一定會倒映出我的影子,那又是何等景象,卑微抑或殘酷。
但這些只是不可能的假設。
沒過多久,沈夜命我在族內尋找極具天賦的孩子,收作弟子同時也是下一任大祭司人選。我為他找到兩個孩子,謝衣和風琊。
就我個人而言,傾向於謝衣,這個孩子雖然看起來不溫不火的,小小年紀卻漸見風骨。不過依阿夜的性子,或許會選風琊也說不定,風琊會比謝衣更好控制。
難得的是阿夜這次竟與我想法一致,選了謝衣。
謝衣是流月城唯一一束光,我由衷的期望著他能照亮阿夜的生命,並陪伴他走下去。
現在想想那段日子大概是這百年來最悠閒的時光,雖說還是有這樣那樣的煩惱,謝衣的實驗經常爆炸,那傢伙從每天撞牆到三天撞牆,教風琊比教謝衣累多了,沒人鬧事導致素材銳減……還有那隻死懶死懶的熊,我真的很想把它拆了仔細觀察裡面的構造,不過謝衣看得緊,要是硬搶,估計大祭司得找我談話。
這段極為難得的平靜時光持續了二十二年。
一百二十二年前,謝衣二十二歲出任破軍祭司那年,叛逃下界。
謝衣走後,阿夜看似一切如常,可我知道那扇門已經被永遠的關上了,從此不會再有任何人走進他的世界。
這一切都是我管不了的,因為我自己都自顧不暇。即使我拿走他的病源,仍舊阻止不了他的死亡。
在遇到他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困擾我多年的病症若是顯現在眼睛上,是如此美麗。
除了往他的體內大量植入蠱蟲,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挽救他破碎的生命,畢竟他的病源是心臟,那是我無法更換的地方。
我告訴他他快死了,他很平靜,臉上帶著近乎冷酷的淡漠。與他相處這麼些年,我發現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人,他喜歡的,他討厭的,他眷戀的,他珍惜的……這些我都一無所知。
我曾以為他恨我,但直到此時才覺察,他對我並沒有這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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