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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半靈魂——他身為國家意志的經驗——卻冷酷地提醒他:改變需要時間,不管是驅除約瑟夫的陰影,還是糾正尼基塔的錯誤。他已經盡力地嘗試過阻止訊息擴散,然而獲得了完全的失敗。
“那您怎麼辦?什麼都不做?”
“我想是吧。”
王耀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現在不僅您的上司,連您也讓我無法理解了。”
伊萬想,我也很難理解我自己。明明感到無匹的失望和不甘,明明對可以預見的結果感到悲哀和心痛,卻依然能很平靜地說服自己只採取旁觀的態度。他想起保爾——在知道這些事情後,想起他令伊萬心頭一緊——他現在已經知道,那個年輕人將面臨誕生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這次危機比任何的戰爭都更加嚴重,因為除了他自己誰也救不了他。
可是他自己就真的能救自己嗎?伊萬想起昨天夜裡蘇維埃對著一團黑暗自說自話的樣子,那樣子真是脆弱極了。他也是受害者啊,最大的受害者,伊萬心裡直搖頭。
他想幫他啊,非常想,從昨天夜裡開始他已經不止一次冒出過瘋狂的念頭了——他想我是伊萬…布拉金斯基,一個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帝國,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尼基塔只是個普通人而已。這個普通人,他要推翻保爾相信的一切,要否定他做過的事情,要攪亂他未來的方向——我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因為他始終都記得,1921年葉卡捷琳堡監獄裡向他伸出的手,1928年莫斯科大劇院裡倒映著星子的眼眸,1941年紅場上被冷風颳削得凜冽的呼告,1950年提起“王耀是我的同志”時堅定的眼神。他記得那個年輕人有明亮的眼睛和溫暖的手,有堅決的聲音和熾熱的心;他記得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談起理想時的樣子,那時候伊萬覺得他的面容散發出光輝。這一切讓伊萬想起少年時代的自己,那段早夭的熱情;然而他又與自己不同,他比自己要堅定,因而也比自己偉大;他血管裡流淌的血液彷彿能永遠熾熱下去。
這一切讓伊萬從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想要盡一切努力來保護與珍惜。
然而國家意志強大而冰冷的理性卻讓他說:“理解不理解已經不重要了,順應時勢左右結果或許更有意義——我們都得活在‘當下’啊。”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理智,是一件如此殘酷的東西。
※
因為無人阻攔尼基塔,隨後伊萬便有幸目睹了建國三十多年來最嚴重的一場思想混亂。很多人跟尼基塔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認為約瑟夫手上沾滿了人民的鮮血,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更多的人卻延續著幾十年留下的思想慣性,認為把過去三十年來一切罪惡都推給約瑟夫並不公平。
這種思想慣性在不同的人身上產生了不同的效果,有些人表現得義憤填膺,和批判派的人一樣激進,針鋒相對吵得不可開交;有些人表現得迷茫而又無措,他們頭頂的一片天就這樣塌了,巨大的絕望感湧上心頭,接二連三地聽到自殺的訊息。
約瑟夫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變得地位微妙而尷尬,那些被父母起名叫“斯大林娜”的女性們此時連名字都變成了對自己的一種困擾。喬治亞果如王耀所料發生了暴動,那是之前的遊行更上一層樓的結果。跟著上司一同來參會、沒想到卻要一個人回去的菲利克斯顧不上悲傷,他憤怒地找到伊萬,質問他保爾的去向。
“我不知道,”伊萬說,“您也看到了,如今的思想混亂很嚴重,想必他的身體狀況也不足以支撐來見您。”
“您也知道啊!”菲利克斯大聲說,“那當初為什麼要做那種事!取消絕密標記……這種東西留在黨內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這樣,您不知道我上司有心臟病嗎!現在好了,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不是我想幹什麼,”伊萬藉著身高優勢,輕而易舉地拿開了菲利克斯抓住自己衣領的手,“我也和您一樣正在經受一次不成熟的政治舉動的苦果。”
菲利克斯臉上的神情數度變化,最終安靜下來,破罐子破摔似地撇了撇嘴:“那您能不能告訴我,往後我們該信任誰?”
“什麼意思?”伊萬的眉宇間透出了不悅的意味。
“我已經沒法信任蘇維埃了,”菲利克斯抬手將頭髮別到耳後,眼睛還滿布著血絲,“就是這個意思!”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如果忽略攥緊的拳頭,他看上去完全無視了伊萬黑下去的臉色。
菲利克斯只是一個代表而已,人民的思想混亂直接造成國家意志的思想混亂,即使心理強大如伊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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