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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首問惠澤道:“方丈剛才介紹白家是藏書世家?”
惠澤忙雙掌合十,道了聲“是”。
洛甫繼而轉頭給了白玉書一個欣賞的笑容,“人之丰韻雅秀,皆從書本中來,書香世家,果真不辱門楣。”
“謝相爺褒獎!”白玉書又驚又喜,他一直苦心安排兒子能讓相爺賞識,沒想到女兒也博得了相爺好感,一時有些無措,只顧彎身作揖,大氣也不敢出。
洛甫見白玉書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倒也見怪不怪,他看著還彎身行禮的白家女眷道:“起來,別拘禮了。”
白雲暖扶了母親起身。
洛甫問她道:“白小姐芳名什麼?”
“白雲暖。”
洛甫幾不可見顫了顫眉心,喃喃念道:“白雲暖,阿暖,人如其名,不高冷,不做作,好名字。”
洛甫是前一日便從京都到了洛縣,在縣城住了一夜,才一早乘車到凌雲寺來。
惠澤多年不見他,雖有昔日恩義在,但畢竟拜相多年,身上有著彌重的官僚之氣,惠澤也不敢過分親暱。引了他去前殿禮佛,一直見他眉頭深鎖,鬱鬱寡歡,直到此時才露了笑顏,便抓緊時機道:“相爺多年不見,讓貧僧略盡地主之誼,不如移步雅閣。”
惠澤做了個請的手勢,洛甫沒有反對,移步前往。
白玉書落在後面,小聲問白姜氏道:“夫人,軒兒呢?”
白姜氏有些無措地看向白雲暖,白雲暖道:“哥哥已在雅閣恭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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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積得有一尺厚了。今晨天又放晴,朔風一吹,將整座寺院凍成了一個玉合子,耀眼鮮明。
一行人踏雪向雅閣而去。
未至雅閣,便聽到琴音悠揚,間關鶯語,幽咽流泉,妙不可言。
眾人聽得有些痴惘,不由駐足。
那洛甫更是閉了眼睛,隨著那琴音微微頷首,嘴裡喃喃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白玉書大喜,惠澤則暗暗舒了一口氣。
這一番苦心孤詣總算沒有白費。
洛甫問道:“是誰在彈琴?”
白玉書剛想說話,白雲暖已搶先一步:“相爺移步到樓上一望便知。”
白玉書困惑地看向女兒,不知她為何不讓自己說出白振軒的名字,他哪裡知道樓上彈琴的人早已偷樑換柱。
洛甫已先行邁步,眾人急忙跟上。
掀開繡線軟簾,只見一個香雕粉捏,玉裹金妝的絕色少年在撫琴,雖不是女子,卻比女子還要女態,骨香肉膩,玉潔晶瑩,一襲紅裳,弱不勝衣。
洛甫立時心跳加速,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心裡卻早已暗湧春波。沒想到惠澤大師對自己竟了若至此。在京都為官多年,沒人知道他這癖好,他自己為了仕途和威望,也苦苦壓抑,不讓人知曉,沒想到,在這偏僻的洛縣,竟尋到了知音。當即對惠澤又是感激又是歡喜,便卸了所有官氣,舒心一笑。
那琴官抬眼見來人中年富貴,器宇不凡,便知是貴客已到。又見那貴客盯著自己目不轉睛,大有垂涎欲滴之勢,知道遇到了個一路的,便分外賣力地彈琴。
他是慣常於在歡場上游龍走鳳的,此時更是使出渾身解數。眉目含春,一縷幽情如沾泥柳絮,牢牢纏住洛甫的目光。
其他人已尾隨相爺到了雅閣樓上,見相爺怔怔立於門邊並不進去,便順著相爺的目光朝裡望去。
所有人除了白雲暖皆都大驚失色。
雅閣內彈琴的人不是白振軒,竟是錦繡班唱小旦的相公琴官。
白玉書心裡正驚惶無措,一側頭瞥見女兒給了他一個暗示的眼神,又瞥見惠澤也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定了定神,見洛甫面露歡顏,並無不悅,便也默默看事情發展。但心裡仍然不解這一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子去了哪裡?怎麼會換成這個琴官相公?
“相爺喜歡音律,不如入內,咱們一邊吃些素齋,一邊欣賞,如何?”惠澤小心詢問道。
洛甫微笑著點頭,轉首對白玉書道:“白先生攜夫人小姐一起入席吧!老夫此番微服到此,與方丈一敘前緣,遇白先生一家也是緣分,那就不拘那些繁文縟節了。”
洛甫之所以對白玉書有幾分好顏色,皆因為琴官的原因。官場遊走大半生,他是奸猾的狐狸,當然知道這彈琴的絕色少年絕不可能是惠澤大師一個方外之人的心意,多半是這白玉書的主意。他既有意獻佛,自己便受了他這禮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