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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裡表揚了自己。
八十
這樣如醉如痴有幾個星期,我越來越明確地感到,儘管自己在頑強抵抗著,事情還是朝著那個固定的目標進展,那些想象終究會變成現實。這使我感到興奮也感到恐懼。我不能裝作在沉醉中忘記了冷漠的現實背景。張小禾在迷醉中靠自己的感情想象美化了我的形象,這是她的真純,林思文也許就不會如此。但現實在不久的將來會顯出自己的冷漠面孔。手中這份工作也許就在下個月就完了,這份收入就斷了,我將重新陷入走投無路地境地。經濟如此蕭條,我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找到一份稍微象樣的工作。我現在走出了那一步,她將來會後悔會進退兩難的。但我現在不走那一步,將來就更沒有了勇氣沒了機會。在沮喪中我甚至有點遺憾張小禾投入得太真誠了,使我不得不為她想一想,又遺憾自己就這麼動了真感情,生怕傷害了她一點點。我痛恨自己沒有能力給她一種生活上的安全感,也感到了自尊心對這種關係越來越強烈的反抗。
在這種關係中,我需要有精神的優勢,有被依賴帶來的滿足,我太看重這種感覺,以至在找不到這種感覺的時候我寧可放棄。已經有跡象表明,我在Ho-Lee-Chow這份雖然不那麼體面卻收入還過得去的工作,也快要保不住了。當我違背了自己意願,近乎討好地向新來的老闆提出節省一點經營成本的建議時,他的反應竟那樣冷漠,使我感到了難堪,感到了自己的無恥。在蕭條中一些人發瘋似的想找到工作,老闆只要出一半多一點的錢就可以僱到一個同樣能幹的人。畢竟他也是個艱難經營者,我並不恨他。我自己是老闆也許早就下手了,不然晚上躺在床上想著自己的錢在流失怎麼睡得著覺。我早就作好了心理準備要去面對這個事實,現在卻覺得打擊將會格外沉重,這將把我和張小禾之間關係的脆弱性一覽無餘地展現出來。無論如何,一個男人在社會處境如此尷尬的情況下,不會有足夠的信心去展開一份浪漫的戀愛,特別是我。我越是意識到錢這個怪物的殘酷力量,就越感到心灰意冷。這種心灰意冷是這樣真實可感,它使那種浪漫情調變得空洞虛幻。我想象著虛無之中有著一個微笑的面孔,哪怕我閉了眼也無法逃脫它嘲諷的注視,那兩道目光射得我如置身冰窖。
張小禾卻似乎對這一切毫無感覺,她的一往情深一如既往。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暫時地忘記了內心的沮喪,給她的熱情以熱情的回報。最美好的日子是我休息而她又得空的那幾天,我們坐在房子裡,讓春天的陽光照進來不知疲倦地說上一天廢話,又做點好吃的。這樣過了一天,她就說:今天跟過節一樣。”我就說:“要是你願意呢,咱們天天過節過一輩子。”她不接話卻直管笑。
在這樣的時刻在春天的陽光中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問我:“你是不是真心愛我喜歡我?”我相信世界上的女人在什麼時候開了一個大會商量好了要拿這個問題來反覆盤問男人。我答得厭煩了自己不好意思再說出那個“愛”字,說:“一個問題問九十九遍就可以了,第一百遍是多餘的,你說是不?”她說:“我心裡它老是不放心。”逗得我真想笑。她說:“你裝假很會裝,極少數時候露出真面目。”我笑了說:“我抱著你親你的時候就露出真面目,不理你冷淡你的時候都是裝假的。”她樂得倒在我懷中,額頭在我膝上一碰一碰,說:“你嘴巴塗了油,我說不過你!”我說:“天天抱你抱厭了沒有?”她說:“你才抱了我多少!”我摟緊了她說:“你可以做到三天不要抱不?”她說:“那你可以做到三天不吃飯不呢?”我說:“三天不吃飯我肚子飢餓。”她說:“那我三天不要抱面板飢餓。”
我笑得喘氣,說:“我今天餵飽你。”就從上到下撫摸她的胳膊,她頭埋在我腿上,一動不動。好久我拍她起來,她說:“快睡著了。”我點了自己的面頰說:“這裡親一下。”她親了一下,我說:“還有這邊。”她說:“一邊還不夠還要兩邊。”我說:“為人民服務嘛,還講價錢。”她正把嘴唇湊過來,一口熱氣噴到我臉上,撐不住笑了說:癩殼子啊!說你是個癩殼子,你就是個癩殼子。”停一停又說:“別人都說你孟浪有才能,一揮手就是一篇。”我說:“別人更說我有毛病,混了兩三年還沒浮出水面,英語也是個結巴。”她說:“那也是的。”我說:“別人說我有毛病的時候,我雖然很憤怒,卻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別人說我有天才的時候,我雖然很不好意思,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她指頭在臉上颳著羞我說:“臉皮厚喲厚。說你是個癩殼子,你就是個癩殼子。”
有一次她拿了商店投遞過來的一本時裝廣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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