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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幹呢。”他說:“我是逃到這裡來的,我想躲開一切的人,可躲開了人我又太寂寞了,我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我吃一驚說:“說什麼完了,這麼謙虛,我還恨自己沒有這份勇氣走到你這一步呢。”他掏出煙給我一支,點著兩人抽著,說:“你不知道。”我說:“加拿大有什麼事要逃呢?殺過人嘛?”他說:“你不知道。”又沉默了。我看他把我當個朋友,就把張小禾的事告訴了他,他聽了說:“兄弟,勸你別往裡面栽,到以後熱情平淡了,你就後悔了,她也後悔了。你人活著自己撐不起來,她憑什麼佩服你一輩子?女人要變起心來,那是門板也擋不住的。要相信人性,別相信自己的心,自己的心有時也被一時的熱情哄著了。”我說:“你說的絕對都是對的,只是有時候這心它不聽自己的使喚。”他說:“那就要等著倒黴了。”又說:“我說得太嚴重了吧?”我說:“排除了感情一想是這麼回事,可是又排除不了。”他沉吟了一會,很堅決地說:“你把我當個朋友,我也不瞞你說句話。”我“嗯”一聲,也不催他。他說:“我太太你看見了?”我說:“挺漂亮的。”他說:“她原來是我哥哥的女朋友。也可以說是我嫂子了。”我吃一驚裝著不經意地說:“你哥哥出什麼事了!”他說:“沒有,還在國內呢。”他說了這句話,再三要我別吃驚。我說:“我這麼大個人了,什麼事沒聽說過呢。”他向我講了自己的故事。
網!八年前他在哈利法克斯完成了碩士學業,到了多倫多來找了一份工作,憑這份工作申請到了綠卡。那時他哥哥是國內一個研究所的工程師,拼命想出國卻怎麼也摸不著門徑,急切中終於想出一個絕招,寫了信和他商量,要將自己的女朋友由他辦假結婚申請過來。他知道哥哥都快結婚了,開始不肯,經不住哥哥再三催促,只好應了。他在唐人街找律師出具了未婚公證書,寄回國內和那姑娘辦了結婚手續,都是他哥哥找熟人辦的。那時他已經辦好了專業移民,向移民局申請了,等了一年,那姑娘探親過來了。原來的打算是等她有了綠卡,然後離婚,再由她申請哥哥過來。這一切都做得絕密,對朋友也說是嫂子過來了。兩人住一層樓,每天平平淡淡說些話,一起做吃的。並沒有非份之想。幾個月後,有一天忽然感到自己見了她心就跳,臉上也不自然起來。這種不自然會傳染似的,也傳給了她。終於有一天,他去水房解手,推開門聽見她驚叫一聲。他愣在那裡瞥見她坐在浴池中,雙手抱在胸前,兩腿拼命夾攏,又一隻手扯了毛巾蓋住身子。當她扯毛巾那一瞬他看見了生動的胸,血往頭上一湧。這時才反應過來,馬上關了門退出去。站在門口又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促使他推開門,衣服也沒脫就跳到浴池中抱住了雪白的裸體。在手指觸到那身體的一剎那,他清醒了,跳出浴池,衣服溼淋淋往下滴水,使勁抽自己的耳光說:“我糊塗了,我糊塗了!”可池中的女人衝出來,拼命地扯住他的手,抱緊了他的身子。他直挺挺地站在那裡,放聲大哭。從那天以後,他哥哥他家裡的來信,拆也不拆就燒掉。幾個月後,她懷孕了。嫂子忽然成了妻子,他無法向朋友說明,便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多倫多,到這裡來了。
他講了一個多小時,講完以後他說:“這件事我絕對後悔了。我從此和父母斷了音訊,他們大概也知道怎麼回事吧。這一輩子也不想回國了。”又問我在多倫多是否聽說過這件事。我說:“誰聽說過呢,都這麼多年了,人也換了幾批了。”他說:“那有一天我還有出去的希望。”又說:“天下只有偉大的熱情,沒有唯一的愛情。今天我和她也是平平淡淡過日子,換個女人怕也差不多吧。付出太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離開這不知名的小鎮回多倫多,北極熊也沒心情看了。他們倆送我上了車,臉上都平靜地微笑著。車開動的那一瞬間,我想:“每個人都有隻屬於他自己的故事。這天下有一顆心就有隻屬於這顆心的那一份沉重,那一份痛苦,那一份希望和失望。對這顆心也只有對這顆心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九十三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著怎麼和張小禾見面。出去了這幾天我更加覺得自己除了回國別無選擇,這一點已經由一種情感本能變成了一種成熟的意識。這種意識是這樣的清晰,它使我對自己內心那種強烈的飢渴裝著不予理睬。可是,客車離多倫多越近,我就越明白自己最後還是會按照這種飢渴推動的方向去行事。哪怕明知前面就是個坑呢,也要先跳進去了再說,管不到以後爬出來要付出多麼痛苦的代價。想起昨天那位朋友的話,頭腦極為清醒,可越是清醒就越是迫不急待地要往前衝去,心裡是鬼在操縱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