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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藍布下露出的,佈滿灰塵和傷口的男人的手,無名指上戴著紫色寶石戒指。
他衝向那個方向,保鏢一時沒攔住他,讓他有機會摸到那隻手。
“爸爸!”
他抓住那隻手,特警對他舉起槍,保鏢扯著他向後退。
哭著拽下那塊屍布,屍佈下中年男人的景象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緊攥著那隻失溫的大手,伏在泥土上抽搐哀泣。
特警用德語大聲發出警告,他的手指被保鏢一根一根摳開。
“少爺,請不要找麻煩,這裡我們說不上太多話。”
他最終被幾個保鏢拖走,一個特警用衝鋒槍把屍布撥回原狀,父親血肉模糊的臉被掩蓋在深色的屍佈下。
噼啪幾聲巨響驚得他渾身一顫,一隻溫熱的手蓋上他的耳朵。
他睜開眼,周宗瑜的面容在黑暗中一片模糊。
察覺到他的不安,男人將他抱緊一些,他的額頭抵在男人的胸口,外面的爆竹聲變成悶悶的轟鳴。
☆、二十、油畫
因為那次意外的親密接觸,周宗瑜對他頗害羞了兩天。
正月初三,隨著大學選拔考試的逼近,旁邊房間的三個學生也回來了。
年輕人們在離開前就已經見過安德烈,於是新年裡第一次見面,大家也完全沒有意外,還打趣地和安德烈互相拜年。
男人像只笨熊一樣抱拳,繞著舌頭和男生們互道“過年好”。周宗瑜看著只能咧著嘴傻笑,他實在沒法接受安德烈奇怪的中文發音。
劉教授要在快開學前才回來,周宗瑜有條不紊安排書籍的編撰工作,保證每天能有足夠的時間陪安德烈解悶兒。
一開始,安德烈還對這種無時無刻的陪伴很歡迎,但周宗瑜漸漸發現,安德烈對某些事情很反感,甚至他們因為這些事情還產生小小的不悅。
事情發生在某個天氣很好的下午,同住的那三個年輕人知道安德烈也是畫家之後,便邀請他們一起去畫室交流。安德烈很喜歡畫畫,但他實在沒資格被稱為畫家,他對周宗瑜解釋,自己只是一個愛好者而已,卻被中國人解讀為謙虛。
無奈之下他還是被盛情邀請到畫室。
一進門,安德烈就後悔了。他看到了在麥克。布朗的Party上,對周宗瑜很熱情的那個女孩。
在別的學生都對他這個外國人好奇的時候,只有那個女孩盯著周宗瑜眼前一亮。
安德烈看到周宗瑜對那女孩回以微笑,心尖上像是被硫酸滴了一個點,酸澀的感覺從那一點開始,隨著那兩人的互動漸漸氾濫。
周宗瑜站在他身邊給他當翻譯,那個女孩緊貼著周宗瑜。
嬌小的中國女性和周宗瑜非常搭配,她掩著嘴低頭嬉笑,黑亮的頭髮滑下鬢邊,女孩臉頰耳朵微紅著,柔嫩的手指勾著那些頭髮別在耳後,飽含水光的黑眼睛羞怯地看著周宗瑜。
夠了!
安德烈真想遮住那雙含情的眼睛。
你別再看他了!他是我的!
他煩躁地在畫布上抹下幾撇顏色,這麼做之後他又很懊,因為這幅畫的模特是周宗瑜。
學生們慫恿他一展畫技,他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畫畫,但轉頭看到周宗瑜也有些期待地看他,他生出一個想法,讓周宗瑜做模特,他來畫。
周宗瑜本想看安德烈作畫的過程,奈何男人執意要他做模特,於是他也只好脫掉臃腫的羽絨外套,坐在擺在窗邊的椅子上。
安德烈對他說,“你可以放鬆點,隨便擺個姿勢。”
於是周宗瑜疊腿悠閒地靠在椅背上,一隻胳膊搭在椅背,另一隻隨意放在腿上。
安德烈看看黑髮的男人,今天他穿著黑色高領緊身豎紋毛衣,黑色長褲,黑色皮鞋,黑髮只紮起雙鬢邊的一點,其餘都隨意披散,柔順地貼著他的身形垂下。
安德烈簡直愛死這樣的周宗瑜了,沉靜、古典,充滿神秘的東方氣息。
他忘情地投入畫作裡,如果不是女人熾熱的目光擾亂他的心神,他大概會一氣呵成把這幅畫畫完。
畫面中的人,臉部已經畫得精緻,在清冷的光線下平靜遠眺,但是人物的手和衣著都還沒仔細修整,簡單的色塊只有體積沒有細節。
安德烈放下筆,畫室裡的學生原本還都沉浸在酣暢淋漓的作畫過程,戛然而止的感覺像是被人驚醒美夢,糟糕透了。
他起身,大家面面相覷,小聲的議論扯回周宗瑜飄遠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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