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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先回去好啦。俺,俺還有點事呢!”
“咦!什麼事,這末要緊,連飯都不吃啦?”母親有些吃驚。這時,她才意識到,女兒頭上為什麼粘上只有亂草叢裡才有的草狗子。又忙問道:
“娟子,你才到哪兒去啦,這長時間才回來?!”。
母親話裡的懷疑和眼神中的恐懼,在娟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使她更加不安。娟子為不能把一件事表明,而使母親誤會,又難受,又害羞,臉紅到耳根,話聲也更含糊了。
“媽,我,我沒上哪去。”娟子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嘴真笨死了,“媽,剛才是……是德松哥叫我去有點事。媽,以後你就會知道……”娟子說著,頭愈來愈低,聲音愈住愈小,一隻腳無意識地向後蹉著土。
“孩子,你今兒是怎麼啦?”母親見女兒的神情,心裡愈來愈不好受,“娟子,你有什麼事好瞞著媽呀?你,你可要正經……”
“媽!”娟子知道母親是越想越不對頭了,一見她已撩起前襟擦眼睛,忙抓住她的手,心裡也不好受起來。她一想,把事情告訴媽媽吧……可不行!她又仰臉望著母親的臉,心裡鎮靜一下,輕輕搖著母親的手,親愛地說:
“媽,你快不要瞎猜想啦,你還不知道自己的閨女嗎?媽,你再說下去可把俺屈死啦,我也要哭了。媽,你相信我,俺做的全是正經事……媽,這以後——不,不多會你就會知道啦。媽,就求你答應我,叫我住會再回家吧。媽,行嗎?媽,你說行,一定行。媽,你說呀!”
娟子的臉快靠到了母親的臉上,就象小時叫母親看看自己臉上有沒有髒灰一樣。
母親有些迷惑地看著女兒,眼睛裡的淚水在遊移不定。她沒馬上回答娟子的話,輕輕把手放在女兒的肩上,又放在她的前額上,慢慢地撫摸著孩子的頭髮,端詳著和自己相彷彿的臉型。看,這臉流露出的是多末天真可愛的神情,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只有孩子對母親才有的那種乞求討饒。母親想,現在她如果說個不,這臉馬上就會象陰了天,那眼睛立時就會滾下淚珠,可是她要點點頭,那臉就會笑得和花一樣,眼睛就會變成碧清的兩池水。母親的心軟了,她微微地點點頭,輕聲地說:
“去吧。如今世道不安寧,兵慌馬亂的,要早點回家。”
女兒的背影一在視線中消失,母親立刻又緊緊地鎖上了眉頭。
做母親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嗎?不,她完全知道,知道的很清楚。女兒是她一口奶一口飯,一把屎一把尿拉大的,形影不離地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娟子是個最知道幹活的孩子,非常正經,連話都不多說一句,有什麼事,從來不瞞著母親。想到這裡,母親寬慰地舒了口氣。可是她的心馬上又收緊了。
孩子大了,有什麼心事都能說出來嗎?這半年她不是有時候夜很深才回家嗎?母親知道娟子是在一個遠門侄子——德松家裡,同他妹妹蘭子一起繡花。可是有時娟子回來講的一些話,很使母親納悶。
“媽,你說說,咱們窮人為什麼這樣苦呢?”娟子望著母親問,象是好不平似的。
“那是咱的命不好呀!”母親不在意地愁悒悒地答道。
“媽,這不對。媽,你再說窮人多財主多?”
“那還用問,自然是窮人多。咱村不也是嗎?”
“那為什麼多數人要受少數人的欺呢?”
母親隨便支吾了幾句。她不明白,女兒為什麼提出這些很少有人問的事。
更使母親難忘的,有一天晚上,娟子深夜回來,沒一點睡意,臉上流露出少有的喜色,湊近母親耳旁,悄聲說:
“媽,你說象王唯一這樣的人,該殺不該殺?”
母親對女兒這個問話感到很驚訝,可是一想起往事,使她顧不得去管女兒為什麼這樣問,只是愁苦地嘆口氣說:
“那麼你大爺一家是該死的嗎?唉,會有那麼一天?!”
“媽,會有。會來到的!”娟子很有把握地說。
母親想前想後,心裡有些明白,可又有些糊塗。她不自覺地又抬眼望望女兒去的地方;那兒是一望無際的在秋風中翻騰的山草和樹木,一點別的動靜也沒有。她象為女兒的事放了心,可又象有一種更大的不安情緒在壓迫著她,使她覺得心裡更加沉重了。
母親看看天,天上大塊的白雲,在慢慢聚集起來,轉變成黑色。一陣秋風從山頭刮來,颳得那谷葉兒和母親的頭髮一起飄拂起來。
母親全身一陣緊張,她預感到,一場暴風雨就要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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