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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母親有些憤懣了,“大夥都走了,剩下你一家,出了事後悔可就晚了!”
這下老頭子也氣炸了。他一翻身坐起來,脖子上的青筋跳起好高,大口地喘著氣,顫抖著白花花的鬍鬚,怒吼道:
“我,我後悔……我情願!你,你管得著?啊!走,快給我出去!滾!快滾!”
母親氣憤地下了炕,全身哆嗦著,嘴唇都發紫了。但她沒說什麼,又把嘴緊緊地閉上。
花子跑進來,邊哭邊說:
“爹!大嫂說的都是好話,叫咱好。你可罵人家!鬼子是殺人不眨眼的,你不走,俺可要走……”
啊?連女兒都信不著自己啦!他象火上澆油似的更氣壞了,怒罵道:
“你走?我打斷你的腿!沒有家法啦?小兔崽子,不跟好人學……”
母親從花子手裡接過孩子。花子哭著送母親出來,抽泣著說:
“大嫂,我可害怕。你走時,一準帶著我呀!”
母親憐憫地看著花子那被眼淚浸溼的臉,握著她冰涼的手,苦楚地嘆了口氣。
夜幕沉沉地拉下來。要不是有雪光反射,什麼東西也不會看到。風吹著壓滿冰雪的枯樹枝,枯樹掙扎著,發出象用力敲打根根扯緊的細鋼絲那樣刺耳寒心的顫聲。那狂風無情地橫掃著雪野,把高處的雪刮到凹處去,把屋頂上的白被子掀掉,茅草不結實的部分,就被大把大把地撕下來,摔撒到空中去。低狹的茅草屋,在寒風中顫慄著。家家戶戶的視窗,都射出昏黃的燈光。很寂靜,沒有了慣常的狗叫聲,這是為著八路軍和游擊隊活動的方便,人們早把狗打死乾淨了。
母親正在拾掇逃難用的乾糧。她把留著過年的一點麥面,摻上煮熟後稀軟的地瓜,烙了一些甜烙餅,給姜永泉當乾糧。準備自家吃的是粗麵饃饃和地瓜乾兒。母親收拾完後,見秀子在逗她妹妹玩;德剛在喂他的小狸貓,一面喂一面象對好朋友似的向它友愛地告別:“快吃呀,吃飽了自己跑吧。唔,你不高興?不行啊,媽媽不讓我帶著你,出去冷啊!哈,對啦。同意啦。”說完,抱著它,跳著親著它轉圈圈。母親看孩子那副認真親切的神氣,禁不住微微一笑。
德強從外面走進來,腳步是那樣緩慢,就和腿上帶著兩百斤東西似的,幾乎抬不動了。他一腚坐在已經揭去鍋的灶臺上。母親有些詫異兒子這種異常的舉動。仔細一看,啊!德強沮喪著臉,眼淚快掉下來了。母親懵怔一下,又領會到什麼似的笑笑,對他說:
“不去就算了吧。人家是要去打仗,也不是鬧著玩的,掉了隊怎麼辦?跟著我跑還不是一樣?幫我拿拿東西也好啊。”
“你不知道,別說啦!”德強把身子一扭,幾乎是向母親發火了,尋思了一剎,又轉過身軟和下來說:
“媽,打日本鬼子,不分男女老少都有份,我又是兒童團長,怎麼能和老百姓一起,叫鬼子輦著跑,那太沒出息啦!”
母親忍不住笑了:
“呀!俺德強已不是老百姓啦……”
還沒等她的話落音,只聽秀子插上道:
“俺也不是老百姓,是兒童團員,也不跟老百姓跑!”
那德剛也抱著小貓跟著叫喚:
“俺不是兒童團,也不是老百姓。哥,我跟你去。”
母親憋住笑,瞅著德強,那意思說:你可來答覆答覆吧!
德強的臉有些紅,生氣地瞪了妹妹一眼,好大口氣地說:
“你嚷嚷什麼!才多大一點,又是女孩子……”
秀子卻不服氣,把妹妹向母親懷裡一放,挺著胸昂著頭走到哥哥面前,理直氣壯地說:
“哼!你是團長看不起俺團員啦!女孩子,女孩子就不行嗎?剛才你還說不分男女老少……”
德強一手把又要叫嚷的德剛推到一邊,站起來,臉更紅了。自知被妹妹抓住理,可又不好認輸,就大聲朝秀子嚷道:
“你逞什麼英雄?……反正人家不會要你。我可是團長,怎麼也能行。不信,咱們比比誰勁大。”
秀子把腦後的小辮一甩,話已湧到嘴邊:“真不害羞,人家已經不要你了,還說不要俺呢。”可被母親制止了。嫚子見哥姐在吵嘴,就“媽媽”“媽媽”地叫起來,母親抱著她,笑著說:
“怎麼啦,你也不是老百姓了,也不跟媽走啦?”
“不,跟媽媽,跟你。”嫚子緊抱著母親的脖子喃喃著。
“對啦,就是俺嫚聽話,等大了俺閨女再去。”她又對德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