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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韭忙抬起頭,彭嘴兒又將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說到動情處,不由得又流下淚來。
小韭聽了後,也紅了眼圈,說:“我爹也說過,若是鄉里,至少要給我找個四等戶,若是城裡,也得八等戶以上的人家。”
彭嘴兒忙道:“全天下都是這樣。你們從今天起就死了心吧。除非聽我的主意——”
“什麼主意?”小韭忙問。
“咱們一起逃走。兩家人到外鄉找個地方,一起安安生生地過。你若不願意,那就讓你爹孃給你找個人家,讓那漢子成天打罵。”
“我爹就成天打罵我娘。”小韭眼圈又紅了。
“你看是不是?這天底下你若再想找一個餑哥這樣實誠的人,難!”
“那我跟你們走……”
於是小韭回到鞍馬店,向店主告了假。彭嘴兒帶著她買了些吃食,一起來到五丈河下游的河灣,找見魯膀子的船。
春惜母子和魯膀子夫婦都坐在船艙裡,彭嘴兒一眼看到春惜,容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秀美,他甚至不敢直視,小心笑了笑。春惜則望著他,微微笑著,全然沒有井邊偷會時的侷促緊張。
彭嘴兒還有事情得辦,不敢久留,把小韭交給他們,沒敢透露勒索武家的事,只簡要說了幾句,便匆匆趕回小橫橋。
他知道一家銀鋪暗地裡在做假銀,就去買了兩錠仿製今年新銀的假銀鋌。天黑下來後,他從弟弟彭針兒的藥箱裡偷了片藥膏貼在臉上,才去找到艄公老黃家,交了訂金,租下他的小篷船。
而後,他找到等在附近的餑哥,把假銀鋌交給他。等夜深後,看著餑哥鑽進了老黃的船艙底下。
第二天,彭嘴兒一直留在家裡,窺探隔壁的情形。果然如他所料,武家兄弟、康遊和官府公人全都在岸上監視著那隻船,中間並沒有去船艙裡檢視過。直到傍晚,艄公老黃來划走了船,他才放了心,裝好那顆珠子,又去探了探康遊的口風,餑哥應該是得手了,他便趕往五丈河下游河灣。
等他趕到那片河灣,天已經黑了。他昨天已經告訴魯膀子,今晚可以把船燈點亮,餑哥萬一早到,好尋到這隻船。這時,遠遠就望見了一盞燈光,魯膀子已經將船劃到了河灣。
他高高興興上了船,春惜攬著棟兒,和小韭坐在一邊,魯膀子的媳婦阿蔥則坐在另一邊,小小的艙中擠得滿滿當當。
他笑著對春惜說:“餑哥隨後就到,他來了咱們就走。”
春惜望著他笑著點了點頭,眼裡滿是溫柔依順。從沒有哪個女子這樣望過他,讓他心裡一陣醉,一陣癢,一陣慰足。
棟兒卻問道:“娘,爹不跟咱們一起去?”
春惜剛低低應答了一聲,船外岸上忽然有人叫起來,是康遊。
餑哥揣著兩錠銀鋌,沿著漆黑河岸,盡力往東邊跑去。
想著馬上便可以和小韭一起遠走他鄉,他心裡極歡喜又有些怕,這一天盼了許久,根本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他又想到自己的父親,父親的臉已經記不得了,但父親那雙手記得很真,摸著他的頭,又厚實又暖和。他心裡默默說:爹,我給你報仇了。
那天,他把從康潛那裡接到的香袋交給後母後,扛著餅籠繼續去賣餅。他跑到花百里錦坊,用私攢的錢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香袋。回來時,又見到買乾果的劉小肘,想起香袋裡的那雙耳朵,便買了一餅柿膏兒,撕成兩半,用油紙包住塞進香袋裡。走到虹橋北街,見賣藥的彭針兒,向他買了一大顆潤肺的藥丸,也裝進香袋。他把餅籠寄放到一個認得的食店裡,繞道從背街回到家裡,見四周無人,才進了門,從床下牆洞裡取出父親的那串鑰匙,到後母房中開啟櫃子和小盒子,換掉了香袋,他見盒子裡還有一塊舊銀,隨即生出一個念頭,便拿走了那塊銀子,又去找了一根長麻繩。
他繞路跑到第二甜水巷,果然見弟弟孫圓在吳蟲蟲的春棠院門前踅來踅去,自然是沒有錢,進不去。他走過去取出那塊舊銀遞給孫圓,說自己找到了一個藏銀子的秘洞,孫圓一聽眼睛頓時亮了,馬上要跟他再去多取些,他已經盤算好,得讓孫圓先進春棠院見過吳蟲蟲,好留個憑證,替自己開脫嫌疑。便讓孫圓先進去坐坐,一個時辰後在爛柯寺碰頭。
餑哥先去取了餅籠,才慢慢走到爛柯寺,等了一陣,孫圓果然趕來了。
餑哥引著孫圓繞到爛柯寺後面,走半里地,有一大片荒宅,曾是一個大族的宅院,多年前那族人得了怪疾,死了大半,請了道士來看,說是有凶煞,剩下的全都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