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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斷,何渙一直記在心裡,以此自勵。成年後,他漸漸明白,其實慢才能斷。唯有先慢思,才能想得周詳深切;想得周詳深切了,才能有通透確然之見;有了通透確然之見,自然會生出堅定不移之斷。
不過,面對阿慈,他卻只有慢,再無斷。
躺在阿慈家的床上,他反覆思慮,既然他們祖孫三個都將我誤認為是他家的人,一定是因為自己和那人生得極像。雖然這實在太過巧合,但世間萬萬人,總會有兩個長相相似者,只是大多未能得遇。
至於他為何躺到他家床上,恐怕就不是巧合了。他記得自己是在獨樂岡和朋友賞雪飲酒,自己去上茅廁,後面似乎來了個人,隨即腦後一痛,便不省人事。自己頭臉會受傷,必定是身後那人所為,那個人恐怕正是阿慈的丈夫——和自己長相極似之人。他之所以打破我的頭臉,是為了矇混。兩人就算生得再像,親近之人還是能辨認得出,但頭臉受傷之後,再親之人,也難分辨。嘴唇腫痛,也無法自辯。腿也被砸傷,即便想去尋他,也動不得。
但是,他為何要這麼做?
身份,我的身份。
看這屋子和他們母子衣著,他家雖不至於貧寒,但也只是平常小戶,而我,則是丞相之孫,身居廣宅,雖然祖父將多半家產都置成義田,用來救濟親族,但比起他家,仍然富足百十倍。
聽外面那老婦人的話語,阿慈的丈夫平日定是好吃懶做之人。他恐怕正是看中我的家世,又偏巧長相極似,所以用了這個調換之計。他要瞞過齊全夫婦和其他護院家人,恐怕也要將頭臉弄傷……想到這裡,何渙心中一寒,脊背發冷。
但他隨即想到,這人還算沒有惡極,否則,他無須打破我的頭臉,只要殺了我,將屍體掩埋到無人去處,就能安然去做何渙。或許他還有些人心,再或者有些膽怯,至少沒有奪去我的性命,還算萬幸。
不過,他難道不怕我去找他?
他或許已經想好了對策吧。
那麼我該怎麼辦?立即回家去!趁他還沒有做穩我。
他忙爬起身,但頭一陣暈痛,腿也刺痛鑽心,險些摔下床去。他強咬著牙,掙扎著坐起來,緩了一陣,才慢慢伸腿下去找鞋子,剛費力觸到鞋子,阿慈進來了。
“你做什麼?”阿慈話語雖關切,神情仍淡而冷。
“我……”何渙張開仍腫的嘴唇,卻吐字含糊。
“葛大夫說這兩天別亂動,你要解手嗎?”
何渙慌忙搖頭,想說“不”,腫嘴發出來卻是“勿”。這兩天自己都躺在床上,難道解手都是……他心頭狂跳,臉頓時漲紅。偷瞧了阿慈一眼,阿慈臉上卻仍淡靜,輕步走過來,扶住他的肩膀,“那還是躺下吧。”
微涼細柔的手指一觸到何渙,何渙頓時沒了絲毫氣力,老老實實重又躺了下來,眼卻始終望著阿慈。阿慈也望了他一眼,隨即側坐在床邊,目光似憐似怨,看她側臉和身子都如此纖瘦,何渙心裡頓時湧起惜護之情,忽然不願說破自己身份,只願做她丈夫,好好憐她護她。
這種心情從未有過。
他自幼讀書習禮,又喜歡獨自想事,很少和其他孩童玩鬧。年紀稍長,連親族中的堂表姊妹們也難得親近。進了學之後,更未接近過其他女子。來到京城,偶爾也會被同學邀去坊院裡吃酒尋歡,那些歌女藝妓,雖然也有色藝俱佳、清麗出眾的,但他一來拘謹靦腆,不像同學那般能盡意嬉鬧調笑,二來心裡總是有些拒意,那等女子畢竟是為錢賠笑,難得見到真情誼。
說起來,除祖母、母親和僕婦外,阿慈是他至今走得最近的一個女子,近到長大後連母親都不曾這樣過。何況眼前的阿慈,如此素淨清柔,如一波波春水,不斷將他的心融化。
就讓她丈夫去做何渙吧,我來做他。
那個身份,並沒有多少可留戀處,相反,自己苦苦求學,不就是一直不願活在祖父蔭翳之下,想憑自身之力,建一番功業?這個家貧寒一些,但這有什麼?何況我照舊可以讀書應舉,功名利祿並非什麼難事。至於家人,眼下親人只剩了祖母和母親,想必阿慈的丈夫不敢連這也去奪,等我入了仕途,接她們來同住,好好孝敬就是了。
想通之後,他頓時釋然,不由得露出笑來。阿慈似乎覺察,回頭望了他一眼,碰到他的目光,一陣輕羞,面頰又泛起紅暈,慌忙扭過頭。正好這時,門外傳來藍婆的聲音:“葛大夫來啦!”阿慈忙站起身。
何渙心裡一顫,他很怕見這葛大夫。之前,葛大夫來過幾次。上一次來時,何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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