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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兒見姚禾如約站在巷口的柳樹下,安靜等著,不由得綻開了笑意。
她這樣每天拋頭露臉到處亂跑,不只嫂嫂溫悅擔心,她自己其實也有些不安。池了了原本要陪她,但提到今天要去拜訪董修章,頓時面露難色,說董修章最不願見她。瓣兒只好自己前往。姚禾卻說他今天沒有什麼事,可以陪她去。
那天第一眼見到姚禾,瓣兒就覺得姚禾很親,他有些像墨兒,但又不一樣。究竟哪裡不一樣,瓣兒自己也說不清。就像冷天裡喝口熱水,或熱天裡喝口涼水,人都會說水好喝,但其實,除了解渴,誰能說得清水的滋味呢?
姚禾也是這樣,瓣兒說不出他好在哪裡,就是覺著不冷不熱,不緊不慢,不遠不近,一切都剛剛好。
姚禾看到她,也立即露出笑容,那笑容也是剛剛好。
被別人望著,人走路時多少會有些不自在,但被姚禾笑望著,瓣兒卻不覺得,她笑著輕步走出巷子,來到那株柳樹前,見樹下拴著兩頭驢子,她撩開臉前的輕紗,笑著問:“你連驢子都租好了?”
姚禾笑著點點頭,並沒有答言。兩人對視了一眼,又都笑起來。
董修章住在城東南郊,兩人一起騎上驢子,在春風裡不急不慢並肩前往,路上隨意聊著。姚禾讀書雖然不很多,卻也不算少,說什麼都不會唐突淺陋。說起驗屍,更是難得見到的有神采。
瓣兒後半路一直聽著他講屍體,病死、老死、毆死、毒死、溺死、勒死……種種死狀的不同、屍體的變化、瘡口的徵兆……越聽越驚歎,沒想到其中竟會有這麼多學問,聽得入迷,竟不覺得怕。
兩人聊得正興起,卻已經到了董修章家門前,一座小宅院。
姚禾敲了半天門,才見一個矮瘦的老人來開了門,看布衣短衫,應該是董家的老僕人吳泗。
姚禾上前問道:“老人家,董朝奉可在家中?”
董修章官階為從六品朝奉大夫,現在太子府中任小學教授。
姚禾連問了兩遍,才發覺吳泗有些耳背,又大聲問了一遍。
“在!你是?”吳泗大聲應道。
“我是開封府的,來問董朝奉一些事情!”姚禾大聲回覆。
“哦,請進!”吳泗引著他們進了院子,到了正屋,“你們先請坐,我去喚老相公!”
瓣兒看院裡屋中,一片冷清蕭索,院子裡落葉未掃,凌亂滿地,屋中到處是灰塵,桌上還擺著兩碟未吃完的菜和半碗米飯,旁邊牆上一大片油湯印跡,還粘掛著些菜葉米粒。董修章妻子已亡,晚年得子,卻又早夭,家中又只有吳泗一個老僕,這晚景實在太過淒涼,她心中一陣傷惋。
椅子上也蒙著灰,兩人便沒有坐,站在門邊等候。一會兒,吳泗扶著董修章出來了,董修章目光呆滯,頭髮蓬亂,滿臉密佈鬆弛的皺紋。他因年高昏聵,上個月董謙死後不久,已被勒令致仕,卻仍穿著綠錦公服,已經很久沒洗,胸前盡是油汙。
姚禾忙上前叉手拜問:“董朝奉,晚輩是開封府的,來問一些事情。”
董修章茫然望著姚禾,待了片刻,忽然惱怒起來:“開封府?我兒並沒死,我兒去學裡了,正在用功應考。要找也該是國子監或者太學學正,開封府找我做什麼?難道是我兒高中了?他中了第幾名?狀元?榜眼?探花?前十名也好!不,管他第幾名,只要考中就好!對了,我記起來了,謙兒中的是第二甲進士及第!”
吳泗在一旁皺著眉、搖著頭,瓣兒知道董修章神智已昏,近於瘋癲,問不出什麼來。便悄聲問吳泗:“老人家,我們能跟您聊聊嗎?”
吳泗沒聽清,先一怔,但隨即明白,轉頭扶著董修章到桌前坐下,拿起碗筷塞到董修章手裡:“老相公,飯還沒吃完,你慢慢把它吃完。”
董修章攥著筷子,低頭叨唸著:“謙兒既然中了,照例是該外放到路州做判司簿尉,恐怕就要接我去上任,我得吃飽些。”他大口刨飯吃起來。
“兩位請隨我來。”
吳泗引著姚禾和瓣兒來到旁邊一間小房,陳設只有一張床,一隻櫃,一張小桌,兩把高凳,也佈滿灰塵,到處塞滿了雜物,應該是吳泗的臥房。吳泗拿帕子擦淨了凳子,讓姚禾和瓣兒坐下,自己弓著背站在一邊問道:“那案子查得如何了?”
姚禾忙請他坐到床邊,才大聲道:“這案子太棘手,仍在查。”
吳泗嘆了口氣。
瓣兒也盡力放大聲,問道:“老人家,董謙除了曹喜和侯倫,還有什麼朋友?”
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