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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兒朝他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穆柱,穆柱目光急劇閃動,驚懼猶疑,交錯混雜,微張著嘴,似要說什麼,卻似又不敢說。
瓣兒笑著問道:“穆大哥,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但不敢說?”
穆柱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慌忙搖搖頭:“我——我不知道。”
瓣兒忙安慰道:“穆大哥莫怕,一定是有人威脅過你吧。放心,這不是你說出來的,而是我推測出來的。和你沒有關係。”
穆柱忙又點點頭,低聲道:“請各位稍等——”說著轉身出去了。
範樓無頭屍案後,穆柱一直惴惴不安。
這不僅因為那天是他侍候的董謙和曹喜,也不只是因為他頭一個發現的屍體,而是當天晚上,和其他大伯一起收拾打整完酒店,回到後院,走進自己的那間小房去睡覺時,剛點著油燈,扭頭一看——床頭上插了把匕首,刃上還沾著鮮血,在油燈光下,熒熒血亮。
他驚得幾乎要叫出聲來,待在那裡,直到在後廚幫工的妻子阿豐進來,聽到關門聲,他才回過神。他忙拔下匕首,藏到身後,對妻子小聲道:“有件事,很嚇人,你不要出聲。”他慢慢從身後亮出那把匕首。
阿豐瞪大了眼睛,張口就要叫,他忙低聲止住:“噓——莫出聲。”
阿豐壓低了聲音:“這是哪裡來的?你拿著它做什麼?上面還有血?!”
“我也不知道,進來就見到插在床頭上。”
“誰插的?”
“不知道。不過我猜和今天樓上的兇案有關。”
阿豐仍舊瞪大了眼睛,面色在燈影下顯得越發驚惶。
穆柱心裡一陣慌:“可能是那殺人犯留在這裡的。”
“他留這個做什麼?”
“讓我別多嘴。”
“啊?今天官差來,你說了什麼?”
“我只是照實說了。”
阿豐捂住嘴低聲哭起來:“你一定是說了什麼不對的話……”
穆柱慌道:“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些什麼——”
那一晚,他們夫妻都沒睡著,憂慌了一夜。
穆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回想整個過程,始終猜不出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不對的話,惹怒了那兇手。但兇手是那個曹喜呀,他已經被官府押走了,根本不可能到後邊房裡來插這刀子。難道還有其他幫兇?那幫兇也一定在酒樓裡,會是誰?他會拿我怎麼樣?他越想越怕。
“小心保得一生安。”
來京城前,他問父親有什麼要教的,父親只跟他講了這句話。
他們是京東一戶平常小農,自己沒有地,佃了別人的田,是客戶。穆柱從小就愛聽人說話,越新鮮就越覺得有趣。那時鄉里來了個教授,典了三間草屋,開了個私學,教授鄉里的童子們。
穆柱只要得空,就去那私學後窗下偷聽。那教授嘴裡冒出來的話,在鄉里從沒聽到過。穆柱大多都聽不懂,但就是願意聽,聽著滿心暢快。聽了好幾年,那教授死了,再沒處聽這些不一樣的話語,他惋惜了很久。
那教授生時,不時有些書生來尋訪,穆柱偶爾會聽到他們談論京城的事。等他長大後,回想起那些話題,他想,就算書沒讀成,至少也該到京城去看看。天下哪裡都是田,何必非要在這裡佃田種?
十九歲那年,他告別父母,獨自來到京城。進了城門,別的不說,單是街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就讓他驚得合不住嘴,當時想,這麼些人,就是當個討飯的,一人只給一把米,回去也是個大財主了啊。
雖然眼睛花,心裡怕,他卻告訴自己,這麼個好地方,能聽到多少趣話?多難都要留下來!
老天給路,當天下午他就在一家小茶食坊找到了活兒做,食住都有了著落。別的他沒有,力氣多的是,也肯往死幹。才過了幾個月,他已完全站穩了腳跟。最讓他高興的是,茶坊裡什麼地方的人都有,口音、話題都是從來沒聽過的,每天聽得他快活得不得了。
過了幾個月,他開始瞅著大的酒樓了。那裡人更高等些,談的話自然更上一層樓——這句話是當年從那位教授那裡學到的。
就像小時候偷聽教授講書,每天只要有空,他就溜到大酒樓,去偷聽偷看,攢點餘錢,也都花在酒樓,壯著膽子進去點一兩樣菜,雖然受那些大伯冷眼,也絲毫不以為意。
第二年,他就進了一家小酒樓,還娶了同樣隻身來京城的阿豐。第三年,他來到這範樓。他愛這範樓,是因它正對著太學辟雍,來酒樓的大多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