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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這件事,他最終還是花了不少銀元,從廣寧城稅局那頭託了人情,說了話,才讓那專務白白吃了一次啞巴虧。
範沉香有個習慣,就是無論冬夏,天一亮必然起床,然後不漱不洗就先到鎮中心碼頭上兜一圈兒。他這樣做,不是為了吐故納新,換換空氣,而是要了解當天早晨碼頭又上了些什麼貨,成色如何,價格怎樣,有無利潤可圖。若有利可圖,他自然一口吃下,無利可圖,他也要知道這些貨最後落在誰家,什麼價成的交,以便把握全鎮各藥鋪的大體庫存品種與庫存數量,有機會好從中巧做文章。所以,用範沉香三姨太馬蘭花的話說,他是應了那句俗話——無利不起早。
不過,範沉香今天起早主要不是為了“利”字,他是別有算盤:本鎮最為顯赫的杏林名流程雲鶴之長子程漢卿,半月前舉家從北京遷回。這位在皇上身邊做了十幾年御醫、官至太醫院左堂官的國醫高手所以舉家回遷,不是因為犯了什麼罪過被皇上貶回故里,而是因為一個讓範沉香大吃一驚的原因——坐了二百六十年江山的大清朝被推翻了!宣統皇帝退位了!一個叫孫中山的在南京(正好和北京唱對臺戲的地方)登了基,立了新國號叫什麼中華民國,把北京改成北平。所以,愛新覺羅氏的帝業壽終正寢。對愛新覺羅氏當不當皇帝範沉香不怎麼太在乎,倒是那個孫中山,上臺後提出個三十六禁,其中一條是禁中醫!聽說這也是太醫院樹倒猢猻散的原因之一。
範沉香還聽說,早有歸隱之心的程漢卿趁機向宣統皇帝請退,宣統皇帝恩准,他一家也就從京城搬回來了。藥王廟鎮所有靠醫藥吃飯的人,都來程家打聽情況,詢問禁中醫是真是假。程漢卿當然也不清楚這個孫中山葫蘆裡裝的什麼藥,只是說,中國人要治病就得有中醫,這像禁吃飯一樣,誰禁也禁不了,大家別擔心,我家歇業多年的回春堂立馬就開張。鄉親們聽了這話,心裡石頭才落了地,程御醫畢竟是伺候過皇上的人,說話能沒準頭?範沉香雖然對禁中醫的事心裡有了底,可還有個心事讓他挺犯嘀咕——如果說,程漢卿一家沒回藥王廟時,這藥王廟鎮的首富是他範沉香的話,那麼,程漢卿一家回鄉後,他範沉香的勢力就大大遜色了。這不單因為程老御醫的診所兼藥鋪回春堂一旦開張必會奪去他許多生意,更讓他睡不著覺的是程老御醫這兩天又與廣寧城的城守尉何暮橋聯為姻親——何女若菡將嫁給程家孿生兄弟之一,待程家孿生兄弟的另一位也覓得姻緣就將成婚,這就更讓他著急。本來他是想把自己的女兒許與程家的,不想反被何守尉捷足先登,這就讓他再不能猶豫,必須及早託媒把女兒許給程家孿生兄弟中的另一個。只要攀上程家這門親,就不怕程家的回春堂不給他神農堂飯吃,同時,也就不怕程老御醫搶了他藥王廟鎮同業會會長的頭銜去——看在親家名分上,他怎好意思呢?為了這樁心事,他幾乎一夜沒睡好覺,天一亮就起了床,他現在先要去找一個人,請他出面做媒,想法玉成與程家的秦晉之好。
二
肖聰甫早年也曾作為程雲鶴的入室弟子,給程雲鶴背過藥匣子,因此與程漢卿是師兄弟,他比程漢卿小三歲,稱程漢卿大師哥。
程漢卿二十歲開始替程雲鶴坐堂看病時,他也跟著湊過熱鬧,幫程漢卿給病家開個小方什麼的,但因為總是出錯,程雲鶴不得不中止他的行醫生涯,改讓他站櫃抓藥。雖然他依然經常出錯兒,但程雲鶴礙於他家老人的情面,一直將就著用他,久之,也成了回春堂藥鋪裡的老字輩師父。程雲鶴死後,程漢卿又進京當了御醫,留下回春堂由程漢卿二弟程漢儒經營。這程漢儒雖與程漢卿同承父業,可因他天性散懶,業荒於嬉,“望、聞、問、切”四個字總是把握不好。肖聰甫便趁機插手,程漢儒為人寬厚、豁達,也不計較,漸漸地肖聰甫竟反客為主成了回春堂的當家人。結果不到兩年,回春堂便因錯謬不斷,聲名狼藉,經營困難而告歇業。
這次程漢卿重歸故里,兩個曾獲慈禧太后賜封太醫補的孿生兒子也均學業有成,所以,重新懸掛“回春堂”牌匾,人手綽綽有餘。但考慮肖聰甫畢竟是回春堂的老班底,也就又重新啟用了他。肖聰甫多年來一直靠開五子茶館度日,專賣以枸杞子、五味子、菟絲子、決明子、使君子等中藥分別為主味,加甘草、菊花、山楂、棗仁等配伍的藥茶。與唱二人轉和說評書的曲藝藝人混在一起,生意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總還能維持。現在程漢卿重新啟用他,他就將五子茶館交與兒子肖天勇和老妻去經營,他對老妻和兒子說:“這五子茶館只能餬口,不能發財,我去回春堂想方設法偷一些程家的好方子出來,以後咱自己開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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