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頁)
保安官。這幾年,他活在一個秘密中。三年來,他默默等待,然而,他所期待的卻一直沒有出現,到現在,他僅剩的生命力已經消耗殆盡。日子,每一天都比從前的一個月更漫長。跟現在比起來,從前還比較快樂。
最後,霍斯頓忽然發覺,他的手已經摸不到樓梯旁的欄杆,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爬到螺旋梯的最頂端。彎彎的鐵扶杆,多年來被無數的手磨得光滑油亮,此刻已經到了盡頭。出了樓梯井,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寬闊。這個寬敞的大餐廳,還有旁邊的大廳,是全地堡最寬敞的地方。現在,孩子們的嬉笑聲已經近在耳邊,只見好幾個亮晃晃的小身影在零零落落的椅子間竄來竄去,玩捉迷藏。有幾個大人想制止他們玩鬧。髒兮兮的磁磚地板上,粉筆、蠟筆散落一地,霍斯頓看到唐娜彎著腰在撿。她的先生克拉克坐在餐廳另一頭的桌子旁,桌上有幾杯果汁和幾盤玉米餅乾。他向霍斯頓揮揮手。
霍斯頓根本沒想到要跟他揮手打招呼。也許是因為他根本提不起勁,也或許是根本沒那個心思。那幾個大人小孩身後,是大餐廳的一面大牆,牆上投映著一片模糊的影像。霍斯頓愣愣地看著那景象。那是他們這個單調荒涼的世界裡最遼闊的景觀。清晨,死氣沉沉的沙丘籠罩在晨曦的微光中。那是多麼熟悉的景象,從他小時候到現在,從來不曾改變過。從在大餐廳的桌子間玩捉迷藏的童年,到現在哀莫大於心死的他,那些沙丘,永遠是那麼一成不變的荒涼死寂。沙丘連綿起伏,丘頂上蜿蜒曲折的天際微光閃爍。而更遠處,一座座鋼鐵與玻璃構成的高聳建築刺向天際,在晨曦的微光中若隱若現。據說,很久很久以前,人類曾經居住在那裡。
這時候,那群孩子當中忽然有一個猛然竄出來,像顆流星似的撞上霍斯頓的膝蓋。他低頭看看那孩子,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頭。應該是蘇珊的孩子。但轉瞬間那孩子又一溜煙竄向那群孩子,彷彿流星忽然又飛回軌道。
看著那孩子,霍斯頓忽然想起艾莉森。那一年,他和艾莉森終於抽到簽了,然而,也就在那一年,艾莉森死了。一直到現在,他還留著那張籤,不管到哪裡,都帶在身上。他們本來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本來,說不定這群孩子當中就會有他們自己的孩子。說不定,不管是男孩女孩,現在也該兩歲了吧。說不定,此刻他們的孩子會跟在那群大孩子屁股後面。他們,就像地堡裡所有的夫妻一樣,都曾經幻想過自己會受到幸運之神的加倍眷顧,生出一對雙胞胎。當然,他們知道運氣不會憑空降臨。他們非常努力。她體內的避孕器被取出之後,一夜又一夜,他們想努力兌現那張幸運之籤。那些已經有孩子的父母都祝福他們,至於那些希望抽到籤的年輕夫妻則是暗暗禱告,希望這一年他們白費功夫。
他們明白自己只有一年時間,所以,他和艾莉森忽然變得很迷信。只要有助於他們生出孩子,他們什麼都信。在床頭掛大蒜,女人會更容易受孕;在床墊底下放兩個一毛錢的銅板,女人會生出雙胞胎;艾莉森在頭髮上綁了一條粉紅緞帶,霍斯頓把眼袋塗成藍色……很多荒謬的把戲他們都玩過,一方面是因為好玩;但另一方面,卻是因為他們想要孩子想瘋了。不過,還有更多千奇百怪的方法,像降靈法會,或是各種荒誕不經的民間傳說,他們都沒有嘗試。照理說,他們應該要試遍所有的方法才對,那才真叫瘋了。
然而,他們並沒有繼續嘗試。那一年還沒結束,生孩子的權利已經轉移給另外一對夫妻了。但那並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而是因為時間不夠。因為,霍斯頓已經沒有妻子了。
接著,霍斯頓轉身走開,離開那些玩耍的孩子,離開那一大片模糊的景象,走向他的辦公室。地堡出口的閘門,就在大餐廳邊緣,他的辦公室就在那裡。要從大餐廳走到閘門的密閉氣閘室,必須經過他的辦公室。在走向辦公室的途中,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幕景象:辦公室門口曾經有過一場掙扎拉扯。過去三年來,他每天都要經過那瘋狂掙扎的現場。而他也不敢回頭,因為他心裡明白,一旦回頭,就會看到她那一動也不動的軀體。一旦回頭,就會看到牆上那遼闊的景象。由於地堡外監視器的鏡頭汙垢日積月累,越來越髒,空氣中飄散著灰塵,使得畫面一片模糊,但隱約可見一條步滿足跡的小徑延伸到沙丘上。他知道,如果視線順著那條小徑越過泥濘的沙丘,看向遠處地平線那廢棄的城市,可能會看到她,看到她躺在沙丘上,彎曲的雙臂壓在頭底下,整個人彷彿一顆沉睡的卵石,而空氣中的劇烈毒酸不斷地腐蝕她。
也許會看到。
其實,很難看得到,很難看得清楚。即使在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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