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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蘭妲你這可不是遲了?昨晚上玩野啦?」雖是實話,仍說得蘭妲老大不高興,又顧忌著金納出門前的警告,囁嚅了半天,只得勉強忍下,扭扭捏捏地給他三人拜年。
屠二才見狀大笑:「看看、這孩子是嘴服心不服呢!」戽斗狀的下巴隨著笑聲一抖一抖,看著竟不像個唱老生的,反透出幾分丑角的喜感來。因此唱花臉的陳度倉私下老愛拿這點取笑:「老屠啊他可不是老生唱得好才唱老生,是為了遮醜才唱老生哪!要不你說說、臉盤兒生得那副德行,沒拿髯口擋著,他今天哪能成個角兒!」雖是笑談,卻也有不少不明就裡的人竟真信了。
屠家班的成員雖不信這軼聞,見到屠二才笑起來那模樣也不由得忍俊不住,可他總歸是個班主,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再怎麼樣膽大包天,也不能當著面取笑戲班子的頭啊!金納和蘭妲也只能強忍下笑意應付了幾句,好在屠二才來此只為說點話、權做個開場,因此只略交代負責教戲的流明幾句,便離開替晚上的堂會做準備去了。
屠二才前腳剛走,流明馬上趁著金納不注意,和蘭妲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微笑。──整個班裡上上下下這麼多人,除了金納之外,就數流明和蘭妲最親。
興許因為流明是孤兒,對一出世就沒了娘,單跟著金納過活的蘭妲別感親切,他見金納琴師的工作不得閒,便時時幫著照看這小女兒。不僅坐科時如此,即便今日他早已滿科出師,在菊壇也算得上是個角兒了,對蘭妲仍是疼愛有加,時不時分她些好吃好玩、新奇有趣的玩意兒。今日由流明負責教這出《三孃教子》,不僅雙方都倍感輕鬆,也有些對時對景的趣味。
歷來教戲須由講戲始,先得說開這臺上演的悲歡離合是個什麼樣的故事,讓演員明白了前因後果,揣摩好劇中人情,接著才能教戲詞、唱腔。這是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蘭妲雖是從小在戲班裡長大的,卻也不能省了去。
「這《三孃教子》呢,說的是薛子奇和萬子淵一同出外經商,留下薛家妻妾三人。路上萬子淵染病死了,可薛子奇的生意不能等呀!於是他便殮了萬子淵,託人扶棺回鄉。
「誰知這報喪的糊塗,竟將死人說成了是薛子奇,於是那三名妻妾一下可都成了寡婦啦!大娘、二孃都不願守寡、守窮,自改嫁了去,唯有三娘王春娥一心守貞,與老僕薛保同心協力撫養二孃所生之子薛倚哥。
「這倚哥也不枉三娘悉心教導,一應科舉就中了狀元郎,衣錦回鄉之時正遇上也成了大官的薛子奇,三娘由小妾成了雙份的誥命夫人,正是世間女子的榜樣。
「正因如此,這戲又有叫做《雙官誥》的,只是這名只在演全本時方用,像咱們今晚只唱《機房訓子》一折,那戲單上便只貼《三孃教子》,你可聽明白了?」
流明邊說著,金納在旁亦不時提點幾句,講一段,蘭妲便應一聲,待得理完劇情,又是講解角色,好容易才開始一聲一句地教唱,讓金納在一旁拉胡琴指點工尺。
這下可快得多,一則二人本就熟稔,相處自有其默契,二則蘭妲畢竟是班裡養大的娃兒,十年下來就聽也聽爛了,這回學戲,雖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唱得倒也有板有眼,行雲流水一般。──可這就流水到一句道白上卻給硬生生止住了,任憑流明教了十次百次,蘭妲學著念來就總少那麼一味兒。那流明雖說脾氣好,畢竟還是少年心性,卯上了非得教成這句不可,兩人就這麼乾耗著。
「來,蘭妲,你再聽一次,聽好了就跟著念一次,明白嗎?」流明說著,自擺起架勢念道:「媽呀!你要打,生一個打、養一個打,打人家孩兒,好不害羞,好不害臊吓;!」
「媽啊……」蘭妲頭一個詞才剛起音呢,背後倒先響起了個嬌滴滴的女聲來:「哎唷唷、這可錯啦!蘭妲啊,這段兒唱得是《教子》,可不是《哭靈》哪!你喊得也未免忒慘了點兒,給誰報喪呢這是。」
來人身穿大紅繡鳳的高衩旗袍,雖已近中年,一張俏臉仍舊風韻猶存,卻原來是屠二才的小妾蔡翠翎。從良前是八大胡同的紅倌人 出身,唱花旦、彩旦的,扮相和蹺工都極好,只是風塵裡打滾久了,又仗著給屠二才生了個兒子,平時是處處地爭強要勝,班裡但凡唱旦角的,多少都吃過她的虧。
流明見蘭妲不開口,知道她因被翠翎取笑,心裡難受,金納亦不好護短,便四兩撥千斤迴護道:「沒有的事,人家都說『千金話白四兩唱』,本來道白是比較難學麼。我當年唱這段兒,叫得還要更難聽呢!蘭妲已經表現挺好了,翠姨說著玩的,別往心上去。來、咱們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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