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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不曾離開!大皇子向我伸出手,“老虎。”我避過他的撫摸,叼了他的衣角便要往外跑——有什麼話到外面再去說!他手上拿著一隻小瓶,裡面的東西大概便是皇帝的解藥。真是見鬼!他當初怎麼把解藥藏在這種地方?
他剛剛隨我站起,卻驚叫一聲,我心中大呼不好,來不及轉身便被一股巨力推開。身後是重物摔落的聲音和他的一記悶哼,我幾乎不敢回頭,極緩極緩地轉過身體。大皇子躺在地上,一根橫樑砸在他的雙腿,叫他疼得緊咬嘴唇。那根木頭離我不過一寸,他方才究竟爆發出怎樣的力氣,才能推開那麼重的我?
“老虎!”大皇子強撐起身體,目光急切轉過我的全身,“你沒事便好。”他趕忙將手中小瓶遞到我面前,“你快出去,把這個給褚徽。”
說什麼笑話!我張開嘴朝他怒吼,從來不曾向他發過那麼大的脾氣。他究竟當我是什麼?他錯愕看我,慢慢垂下了手。我一口咬在橫樑上,但漆木光滑,根本咬不住,抬起前掌拼命地推,那東西紋絲不動。大皇子愣愣看我動作,目中亦漸漸浮現絕望之色,“別管我,你快走。再過一會,連你也走不了。”
我偏不信邪,直到將自己弄得再無力氣,才終於放棄。我軟著身子趴在他身旁,他輕輕撫過我流血的嘴角,掉了一顆的虎牙,我低低地呼氣,口水流滿他的手掌。一片濃煙,看不見窗子或門,不知道白天黑夜,偶有火光掠過,我看見他沾滿菸灰的臉上,澄澈平靜的眼睛。他微微嗆咳,掩著口鼻道:“你既不願離開,我們就一起死在這罷。”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卻叫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淡淡道:“當時秦雲照將我關在這間屋子,我逃跑前怕失敗瞭解藥被搜走,便把東西藏在這裡。呵,其實也不怪秦雲照。如果我早日把解藥給褚徽,今日便不會喪命,也不至於連累他只餘十年性命。”我用腦袋蹭他的手臂,大皇子輕笑一下,“那時我不解,他的命明明叫我握在手裡,為何還能做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原來,籌碼竟是催命符,我自以為掌控別人性命,用來換自在一生,卻終將自己的命賠上,還談什麼自由自在。”
我無法安慰他。屋子裡越來越熱,外面的哭叫聲漸漸不見,火浪隨時都有可能席捲而入。一想到我與他最後同穴而死,悲傷害怕之餘竟升起一股隱隱的甜蜜。神仙,皇帝,解藥,歷劫,此刻我都不再理。我無法對他說話,告訴他我的心意,至少想做些什麼。
但我能做什麼呢?我怕咬痛他,我怕撲疼他,我怕抓破他,我下凡為虎,還不如生作一隻家貓!他與我截然不同,這種念頭不是第一次出現,卻叫我渾身激靈靈,冷得彷彿不在火海。大皇子的這些話其實並不想說給我聽,但此刻卻只有我在這裡,“我幼年喪母,父皇只活在自己世界,旁人欺負我,從無人教我何為情,難怪褚徽說我當真無情。”他被煙嗆住,咳嗽起來。我直起身體想叫他別再說話,他卻繼續道:“但他說錯。我的情雖然不多,混雜了太多別的東西,只那麼一點,卻被他堪堪抓住。”
他的雄心抱負,他對二皇子的手足親情,他對皇帝的感情,都不多卻都被皇帝抓住。他因為皇帝獲得新生,又將因他而死。外面有燃燒的木頭掉落,滑過一道光亮,照在大皇子的臉上。他滿面灰塵,只有兩行淚水滑過的痕跡,露出他慘白膚色。“老虎,”他抓痛我的皮毛,哽咽喚我,“為什麼,要死了?”
是誰要死了?他,我,還是沒有解藥的皇帝?一顆顆冰涼的東西落在我的背上,我看不見他落淚的樣子,卻想起無數幅過往畫面。他穿著白衣走在藍紫色的湖邊,張開雙臂像天際的大鳥。他坐在馬上,摘下飛龍的面具,笑起來的樣子刺痛我的眼睛。桃花瓣飄落像下起一場大雪,漫天雪片之下花紋繁美的鐘。種種我親眼見過的,夢裡見過的場景,交織在一起,迸發成耀眼火光,衝破牆上一個大洞,衝入屋內。
大皇子認命閉上雙目,他糾緊我的手緩緩鬆開,撫摸上頸間掛著的小鐘。我再難以抑制悲傷,怒聲長吼。我明知他最後的心願是什麼,卻叫他更加難過。他睜眼望我,目光中帶著一絲不自知的央求。我低頭咬住那隻瓶子,轉身向外衝去。
我再無暇回頭看他,最後一瞬,他有沒有微笑,他會不會略感安慰?
第92章
烈焰灼傷我的皮毛,濃煙迷住我的眼睛,爪子不知刺入多少尖銳異物。從前我笑話山林野獸不識火溫暖喜人,原來是我不識好歹。但我跑個不停,不僅是求生本能,也為了嘴裡叼著的小瓶。
還有,身後那個被火焰吞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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