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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喜歡母親而已。
雖說不喜歡,母親倒沒有虧待他,偶爾更會向鄰居朋友稱讚軍戈開朗好動,得人喜愛;但她終究是疏遠的。跟同學的母親一樣。
直到幾年前的聖誕,叔叔喝醉酒,不小心漏了口風,讓他和母親的關係迅速惡化,見了面也不敢多說話,有如外人。父親力圖打破他們之間的隔閡,多番言語,讓母親的態度軟化了點兒,溫柔了點兒,更噙著淚說:「請相信我,好嗎?」
但軍戈不接受。他覺得她是在人前做戲。
直到新年後,軍戈在放學路上目睹母親跟一名他從未見過的陌生金髮男人走在一起,進入珠寶店,他立即連環拍照。
不需要再跟蹤,不需要更多證明,他已認定後母是個水性陽花的臭女人。他對相片進行加工,直接偽造出外遇照,匿名寄去父親的郵箱。
之後的事,正如研究員所言,毫無偏差。
家庭出現裂痕。後母離開了。最愛黏在他屁股後的可愛弟弟跟著走了,臨行前更向哥哥予以極度鄙視的眼神。父親終日失魂落魄,夜晚更流連於酒吧,不再顧家了。
軍戈猛然醒悟,以前的四人家庭其實很幸福!後母的淡漠,是因為她太年輕,未敢跨過「親生母親」這道巨大的牆壁而已!而後母跟金髮男子的會面,大概正如因太過年幼而沒人相信的弟弟所言:「那只是媽媽同學的男朋友!因為、好像、那男人要求婚,媽媽要幫他挑戒指!媽媽有跟我說過才出門的!」
這些年軍戈一直壓抑著自己,千萬別再想,千萬要忘光光,一定要繼續當個普通小孩過日子,他不敢承認自己是個害到父母離婚的不肖兒子!
偏偏,一個研究員,一個讀心程式,便將他的罪行公諸於世。
也好、也罷。他今年17歲,不再是小孩了。本來就暪不了一輩子。該認罪了。
「軍戈……」
身旁的祈洛希低聲喚道。軍戈垂下肩膀,轉頭,回以一絲沒有力氣的、完全看不見弧度的笑。
「我……我不想過問你的家庭事。」那個活於幸福家庭的男生神情迷惘,躊躇道,「我只想問:你這兩年以來跟我說的『一起回家』,是說謊?」
「說謊的。」回答的不是軍戈,而是那名討厭說謊的讀心研究員草根。
祈洛希不信,他留意著軍戈的每一處臉部肌肉,耳朵高豎,他想聆聽軍戈的心底話。
但軍戈沒有出聲,他說不出為自己辯駁的好話。
這就是答案。
「……你不想回家的話,當初應該跟著其他人下船,不要跟我們一起走。『回家號』載的應該全是真心想回家的人。」祈洛希別過頭,已經不想再看軍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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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號》END
原來在過去兩年,讓他一直振作起來,相信堅持下去總能見到曙光的,是一個完全不想回家的人。枉他一直都深信著軍戈。
胸腔很鬱悶,這是被背叛的感覺。他猛然明白了,白天雪恨所有下船的人,屢屢稱他們為「叛徒」,正是這種心情。本來,本來是期待大家能一起闖過各種難關,一起嬉嬉哈哈地回家的!
眼眶不知不覺盈了淚水,他深呼吸,卻忍不住暗暗自嘲,在虛擬世界根本不用呼吸,眼淚盡是假的。
白天雪卻是完全不受影響。
「你一直說軍戈那種內奸的故事有什麼意思?跟我們變成植物人有什麼關係?哼,你愛上他了?」少女連敲困住她的護壁,死瞪著草根,「既然你有所謂的賣身合約,合約在哪兒!拿出來!」
跟祈洛希不同,白天雪對軍戈的過去興趣不大,當草根研究員揭曉軍戈的往昔罪行,她的雙耳在聽,人反而冷靜下來,重新思考眼前最重要、最切身的問題。
什麼監護人跟研究組織的交易,她才不信。她猜,這個研究組織肯定是犯罪集團,她的媽媽是被騙了才會簽下合約!不不,搞不好所謂監護人的交易,從頭到尾都是撒謊,若研究員拿不出合約,他們便能告上法庭,晚點他們便能重獲自由。
再退一步,假設他真的端出一份正正當當的合約,有雙方簽名,可事隔4年,也許合約期限已過,也許研究所已經違約……一定有破綻!
讀心的研究員淡淡回了三隻字:「想得美。」
白天雪霎時一慌:「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