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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失?
懷疑,驚懼,憤恨,還有……不捨。
心內波瀾洶湧的時候,外面也是一片聲響混亂,大雨一陣陣的自天直澆下來,潑下屋簷有如瀑布,萬面鼓聲急響般的驟雨,兀自掩不住隱隱傳來的亂聲,天空中也漸漸透出紅光來,這樣的雨裡,居然還燃起沖天大火,可見這一座昆明城,眼看便要變作修羅場。
殷螭的護衛親軍也已經衝了入來,一疊連聲催促皇帝急速移駕出城,尤其是現在中軍南京籍那一干鼓譟的亂兵,在亂黨放火的刺激之下,顯然更加壓制不住,頗有隨同作亂的意思,這火星馬上就要迸開,萬一被他們控制了城門,就連出城的機會都沒有了。
殷螭身不由己的在催促下穿好護身軟甲,點齊親兵,拉開戰馬到宣撫司外街道上,這時也不知是亂黨還是亂軍,已經向臨時宣撫司這邊廝殺過來,只是零零散散未成氣候,被親兵們當場砍殺了幾個。然而情勢已急,真的再不走便遲了。
林鳳致也在那裡指揮必須留在昆明的人員,文官們趕緊更換便服隱遁,武將們便指使立刻各領親信軍士,速赴布政司援救。他自己也換下了官服,卻預備和武將們同赴布政司。誰知殷螭不顧上馬,忽然回屋來一把拖了他,喝道:“你一個文官想去作甚?跟我走!”
林鳳致掙脫道:“臣如今是親征軍中最高品級,如何能走!何況陛下鐵騎急行,臣也跟隨不上,徒為陛下之累。臣一介文士,亂城之中隱身容易,聖駕卻不可有失——請陛下從速出城罷!”殷螭厲聲道:“不要官樣文章!你去了無用,我也不能留你作怪——跟我出城!”林鳳致正色道:“陛下萬勿意氣用事!臣若也一走了之,無人主持,萬一昆明城陷,誰當得起?這是大局,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他到底將這四個字,公然說出口來了!
殷螭再度瞪視著他,全身都不由發抖,咬牙道:“小林,你好——我想和你同生共死,你卻只是算計!”
門外等候皇帝上馬的親兵已經忍不住奔來又要促請,看見殷螭神色扭曲可怕,一時竟不敢催促出聲。林鳳致卻只是鎮定自若的退了一步,說道:“不管是誰的算計,此刻大局為重——陛下請罷。”
他知道殷螭不能不走,就象自己不能不留一樣——局勢之中,有“必然”或說“不得不然”這樣的,別無選擇的情勢。殷螭再懷疑,再不甘,再憤怒,也別無選擇。
可是林鳳致到底高估了殷螭的大局觀——他只退了一步,便又被殷螭一把抓緊了手腕,硬拖著便往外走。林鳳致掙扎叫道:“陛下!”殷螭怒道:“什麼他孃的大局!都去見鬼!你的心思我都不會讓你如意——跟我走!”
林鳳致自傷後一直體力不濟,被他這般鉗制著硬拖出門,竟然無法反抗,聽他在憤怒之下連髒話都罵了出來,顯然是根本不將昆明城是否陷落這樣重要的大局放在眼裡了,林鳳致再也料不到他失態衝動如此,急得連在眾人面前給他君臣體統的常規都不再顧及,叫道:“放手!你這是要害了昆明一城,要害死你我!”殷螭厲聲道:“要死,我也拖你墊背,或者奉陪!走!”
眾人目瞪口呆之下,只見林鳳致被皇帝親手拉著,跌跌撞撞一路被拖出門,又蹌蹌踉踉被強行押上馬背。瓢潑大雨之中,鐵騎歷亂聲響,漸漸衝出街巷,去得遠了。
拋在他們背後的,是沖天的火,盈巷的血。
二之31
永建三年夏七月二十一庚申,駕次昆明,夜分亂作,府城大火,帝出奔,中途失道,竄於巖谷,數日不得歸。
殷螭在做皇子的時候不愛讀書,尤其不愛讀史書,當年被春坊學士們苦口婆心逼自己背誦過的本朝國史,更加早已隨著這些年的走馬鬥雞、流連聲色,拋荒了一個乾淨。前朝祖宗們的事蹟都不曾記牢,對於將來國史上會怎麼寫自己這段經歷,當然也不會仔細去想——不過,他不想,身邊偏偏有個翰林院出身的林鳳致,念念叨叨半諷半譏的提醒之。
“我每每想,將來你的諡號,多半是‘莊’、‘靈’、‘僖’、‘思’之類,沒想到如今你自己弄到這般狼狽境地,估計非得諡個‘煬’不可了!”
一口氣列出一堆昏君專用的諡號,在那裡刻薄譏嘲自己的,不消說自然是被強行從昆明城中拉出來的林鳳致。雨夜出奔,迷失路途,又遇上亂黨廝殺,最後落得衛兵或死或傷或失散,真正變一個孤家寡人流落荒郊野外,還不幸因為緊張脫力昏迷了一陣,結果醒來的時候,聽見的便是這可惡傢伙的惡毒諷刺話兒。
可是殷螭並沒有惱羞成怒,相反睜開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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