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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要走水路。”殷螭納悶道:“乘馬不比水路快?”林鳳致道:“再過去馬就不好走了——北人乘馬,南人乘船,你沒聽說過?”
驛站旁邊便是一個小小渡口,等了一晌,便見一艘烏蓬船順流而下,林鳳致招手叫過,打著鄉談講了價,船上搭出一塊跳板,他提著適才掛在鞍邊的竹籃,輕輕巧巧幾步先踏過去,回頭招呼殷螭與那侍衛上來。那跳板狹窄,只容一個人過,那侍衛又不敢走在皇帝之前,殷螭平生哪裡走過這樣的晃悠的木板,不覺打頭走得戰戰兢兢,林鳳致看了好笑,便伸手引他過來。也不進艙,就在船尾尋了個乾淨的腳踏請他坐了,自己則與侍衛都席地坐在旁邊。船家在前頭長篙一點,離開岸邊,又順流行駛。
殷螭並非沒有坐過船,然而巡遊時所乘的龍舟,與這窄小的烏蓬船哪能同日而語?此時坐在船尾,直接面對船下水流,河面雖然平穩,小船到底也有點晃悠悠的,沒一刻竟開始暈船,看著河水頭昏眼花,胃中一陣陣作泛想吐,要面子又只能撐著,瞥眼看見林鳳致在側笑吟吟的一臉幸災樂禍之色,心內大惱,暗想小林原來作弄我。正在想著,林鳳致忽然從籃內拿出幾枚細小物事拋了過來,砸到他衣襟上,笑道:“暈船就嚼兩顆。”
殷螭拾起來一看,卻見是幾枚小小的青梅,林鳳致道:“沒熟呢,酸得很,不要吃下去。”殷螭依言放在齒間輕輕咬了一口,登時酸得幾乎倒牙,但胃中那股作泛的感覺卻也漸漸消失了。
他等到泛惡完全消散之後,手中仍然拈著梅子,不自覺又咬了一口,又是那種倒牙的酸直入齒頰,然而奇酸之中,卻莫名其妙的感到一絲絲甜意。
侍衛不敢隨便開口,林鳳致也不再說話,只聽到船底流水淙淙的輕響。河流七轉八彎,有時水面狹窄,水旁的樹枝直拂上來。正值春深時分,夾岸兩側桃杏繽紛,花枝打到烏蓬船頂,便撲簌簌一陣粉白嬌紅飄落,灑得滿頭滿衣皆是花瓣。水面風馨,草木芬芳,濃郁有如化不開的醇釀。
二之25
殷螭以為林鳳致所謂“寒家貧苦”,乃是一句自謙的套話,再說與自己的身份比起來,天底下又有什麼樣的家宅敢稱富貴?結果,當真抵達了林鳳致的老家屋子裡,他才懂得了“貧苦”兩字,確實不算虛言。
林鳳致的家,坐落在虞山腳下一片小村莊的角落裡,宅院倒還不小,房屋也還寬敞,然而牆低門窄,磚舊瓦黯,一副破落模樣。招呼著自己進入堂屋之中,偌大一間正房,居然除了神櫃與八仙桌之外,別無其他傢俱。唯一能請自己坐的一張太師椅,靠背的荷葉邊還缺了好大一塊,扶手也磨得早退了漆,特意尋來的一方椅墊,舊且不談,薄得幾如沒有,彆彆扭扭坐在椅中,總覺得一點也不舒服。
好在這屋子裡雖然破舊不堪,倒也拾掇得異常乾淨,奉上來招待自己的茶果,器皿整潔,還不至於教自己嫌惡。可是喝了一口茶下去,差點當場便噴出來,問道:“這是陳了幾年的陽羨?”林鳳致笑道:“好厲害,還能嚐出是陽羨?我也不知道放了幾年——我這麼久不回家了,阿忠伯是老人家,好茶捨不得喝,也是有的。”
殷螭琢磨著這麼陳的茶葉,居然也能喝得?再看看盤中的茶果,無非雲片糕、桂花糖、京果和松仁花生瓜子之屬,想來多半不新鮮,哪裡吃得下去。但林鳳致平素那麼挑剔的一個人,居然回了家就一點毛病都沒有了,還津津有味喝著陳茶水,拈著糕糖松仁,臉上全是滿足之色。殷螭怕被他挖苦,一肚皮的嘀咕,卻哪敢說半句出來。
至於林鳳致所謂的“阿忠伯”,卻是這所既破舊又空曠的宅院裡,唯一住著的人。這老人家的身份,林鳳致在路上便同他交代過:“我其實已經沒直系親屬,這次回來也不想驚動族裡,就是去老宅看看。家裡如今只剩一個老僕人,名叫阿忠,我從小便是他一手養大的,名是主僕,情同祖孫——我從不將他當下人看,因此也得請你稍微敬重他一下,更不要擺什麼身份架子。”殷螭乃是圖好玩而來,當然滿口答應不迭,可是到了林家之後,看見那個鬚髮蒼蒼、腰扎草繩的老僕人居然只向自己作了個大揖,叫聲“殷老爺”,連下跪磕頭都不曾,心裡難免好不樂意——被林鳳致狠狠剜了一眼,還得裝笑不在意,真是龍游淺水被蝦戲啊!
至於下一句“虎落平陽被犬欺”,更加著實——林鳳致家裡的一條老黃狗,在他們才推門的時候便已衝出來吠叫,被林鳳致喝了一聲“阿黃”,過來嗅了嗅他衣襟,忽然立起來撲在他身上挨擦,喉中發出嗚嗚咽咽的叫聲,一時變兇狠為親熱。可是當殷螭想進門的時候,那老狗登時又變成嚴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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