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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萬年想要插嘴,卻被他以手勢止住了。吳南齡頓了一頓,道:“鳴岐,若我記得不錯,你是幼年時便跟隨恩相讀書,後來恩相因為得罪了你們族中學生,被迫辭館,從此跟你分開,直到你上京應舉才又重逢,分離了整整八年,是不是?”林鳳致道:“是,那又怎樣?”吳南齡道:“你可知道那八年裡面,他斷斷續續的一直在尋你?他中舉得官之後,不久便外放布政司——那時我已跟隨恩相——還特意調來蘇常一帶的學籍戶籍查詢,不料只隔了兩年,你已經不在本地,據說是遊學去了。恩相為此極是懊惱,對我說道:他永世難忘離開虞山之時,你在江邊拜送的光景,當時便曾發誓,倘若僥倖得志,一定回頭來接你撫養成人。早知一去就人事全非,那當初無論如何也應該帶你入京,便不至於分散了。”
林鳳致不由得心頭微微泛起酸楚,道:“幼年時他確實待我極好,親如父子,我並不曾忘記。”
吳南齡嘆息道:“那個時候,我也只當恩相是將你作兒子一般的看待。後來恩相在京任職,每屆都不忘翻閱舉子名冊,只盼有朝一日看見你來應舉。可是等到你當真來的那一年,因為你在別處入了學籍,又自己改了表字,恩相又怕是同名同姓,看著名冊遲疑不敢確信,於是想先邀你過來認一認,誰知派人連邀三次,你都是回個拜帖,人卻始終不來,你可知當時恩相有多氣惱。”
林鳳致道:“科場尚自未入,先去拜謁宰相,豈無嫌疑行跡?小弟少年意氣,也不消說了。”
孫萬年忍不住道:“何止意氣!簡直就是傲慢無禮,若是別個舉子膽敢如此輕慢,你以為能討得了好?只因為是你,恩相一忍再忍,甚至還笑著對我們說道:‘怕便真是子鸞,他從小便是傲氣的。’——結果你不肯去拜謁,反過來要一品大員,降貴紆尊的親自到你的下處去訪你,這般眷注,這般恩情,你也不當作一回事!”
林鳳致微微恍惚,心中自然清楚的記得那一幕:陰暗逼狹的客棧下處,甫入京師的少年正溫習功課,拿著一卷書朗朗讀著,忽然一回頭,才見有人已站在門口靜靜望了自己半日,揹著光看不清他神情,只聽見他稍帶激動的聲音:“子鸞,果然是你——總算找著你了!”驚疑意外之下棄書拜倒,一聲“夫子”剛剛出口,那雙手已經扶住了自己肩頭,帶著微顫的溫暖。
那樣的喜悅和欣慰,應該是單純無雜質的吧?明明是師生父子的感情,卻如何會變味,如何能變質?
吳南齡長嘆道:“之前我們一直沒有見過,直到你中舉後,在恩相府上第一回見到你,那時我就明白了,為什麼這些年恩相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你自己大概不懂,因為你也沒有好好看他望你的眼神。”林鳳致咬牙道:“他離開的時候,我才十歲!有什麼值得念念不忘?”
吳南齡搖頭道:“我們怎麼知道?可是……你不是一直暗自怨恨他納了你母親麼?其實恩相併非有意要納秋姬,卻是因為秋姬的面貌實在象你,出奇的象你,因此恩相在南京任上遇見她的時候,驚喜欲狂,不顧官箴給她脫了籍,此後獨寵專房——當然誰也料不到她便是你母親,而卻是因此,我們一看見你,就明白恩相為什麼恁般看重你,這決不是簡單的師生父子之情。”
林鳳致聽他提到母親,心如刀絞,厲聲道:“我不管他怎麼想!不管怎麼,畢竟我們便是師生,便如父子!如何能有那等悖亂無道的念頭!”
孫萬年大聲道:“以前你說這樣的話,倒是有理,可是如今——你也看看你做了些什麼事?……”吳南齡急忙攔阻:“松遐!”孫萬年卻還是嚷了出來:“已侍先帝,又事今上,你還不夠悖亂無道!”林鳳致冷笑道:“正是,正是,卻不知如今和當初有什麼相干?如今反正一來我無法迴避,二來——”他斂眉一哂,悠然道:“世上的事,擋不過兩個字:樂意。”
孫萬年質問道:“那你當初為什麼不樂意?”林鳳致道:“不樂意便是不樂意,有什麼道理好講?”
他手中把玩著酒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忽然嘆了口氣,說道:“成,反正大家都直白說了罷,你們的意思,無非就是:既然我如今都能辱身降志,以色侍人,當初為什麼便不肯從他?既然我天生便該是給男人玩弄的命,為什麼便不能供他玩弄,以報自幼及長他待我的深恩厚德,或者用吳兄的話來說,待我的一片相愛之心?”
吳南齡道:“鳴岐,‘玩弄’這話,說得重了——不過你既要直白說,索性便告訴我們罷。你的心思一向難測,若非如此,恩相也不會總是擔心失去了你,以至慾令智昏,操之過急……反而將你越推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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