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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秉著執金吾有事必問,以及風流客有美必獻殷勤的準則,上前過問並撫慰之,只可惜沒說幾句話,當朝一品武英殿大學士、內閣首相俞汝成的官轎衝道而過,於是仍然蒼白著臉的林編修去恭恭敬敬的給老師請安去了,何大光希冀的豔遇也就悄然扼殺於無形。
至今何大光還記得那一幕有些詭異的情景,林編修跪在道旁請安,名義上是他主考座師的俞相國,卻是一手掀著轎簾,既不下轎,也不起轎,只是似笑非笑的盯著這個弟子看著。何大光總覺得,林編修因為醉酒不適而慘白的臉色,遇上老師之後,又更加憔悴了一點。然而清粼粼的眼波里面,卻似乎藏著一股平靜的倔強。
此刻的林編修,仍然是藏著那股平靜的倔強在蒼白憔悴的臉色之下,聽何大光顛七倒八的問話,他倒只是淡笑,給了個解釋:“在下面聖,乃是私事。”
何大光越發相信他一定是打算去向皇帝告發俞相國的不端行為,寒毛更是一陣陣倒豎起來,一時不知道要說“使不得”還是“要謹慎”,還是趕緊抽身走人,免得受這個敢向老虎頭上拍蒼蠅的編修官的連累?還沒琢磨定,門外突然步聲雜亂,衝入數人,為首的一名內監尖著嗓子叫道:“林鳳致何在?官家傳旨,翰林院編修林鳳致,即刻入內覲見~~~~~~”
林鳳致是混在百姓中遞狀入殿的,所以穿著平民的白衣服色;因為跟小民爭投訴名額,擠了不止一天,入殿還剛剛被搜查完畢,所以衣衫神情頗是憔悴,衣衫稍帶凌亂,這實在不是一個官員覲見的規矩。
可是內監傳詔得急,他本人也走得快,結果都忘記了這一身打扮不合禮儀,於是跪到皇帝面前的時候,就是一副幾乎稱得上是亂七八糟的樣子。
便殿裡面香氣和藥氣一道瀰漫,迷得跪在地下的人幾乎看不見御榻上人的面目,才到十月,便殿裡似乎已經燒起了夾牆的暖炭,熱風燻人,跪久了竟不由得汗溼後背。
“詞中有道:‘玉骨冰肌,自清涼無汗。’那還是大暑天氣的形容,如今業已入冬,林編修尚是汗流浹背,這個,似乎與閣下美人之號,頗有不合啊。”
說這番調笑話的,自然不是榻上捂嘴輕咳的嘉平帝本人,而是陪坐在御榻旁的豫王,他與今上同是太后所出,身份頗是矜貴。當年先帝曾經覺得太子體弱多病,不宜為君,而欲立豫王,太后也更疼愛幼子,只是朝中三公一致反對廢長立幼,而豫王也甚謙讓兄長,私下苦勸父皇母后,太子之座方穩。因為這個緣故,嘉平帝即位之後,極為看重兄弟之情,甚至一度提出立“皇太弟”為儲君,直到後宮皇子降生這才作罷。而豫王的地位,仍然風光無兩,成年後仍隨意進出宮掖,與今上親如一人。乃至南風盛行的朝野之中,傳出皇上與豫王兄弟別有難以啟齒之情誼的流言,弄得老成的大臣們,常常拐彎抹角的上疏勸諫不已。
嘉平帝以柔懦仁慈出名,見了這些諫書只是一笑,置之不理;豫王拍案而起:“我堂堂王爺,難道不是頂冠束帶的八尺男兒,會屈身幹這妾婦勾當?這幫老傢伙爛書讀得多了,整日價滿口胡唚,就該一個個廷杖八十,打得下輩子也進不了堂子,肖想不著小官!”
其實,堂堂豫王爺勃然大怒之下也不忘記提南城堂子,那是因為他平素的確逛過,並且逛得頗有心得,而且連嘉平帝本人,也被這個不學好的兄弟勾引著去微服私訪過鳳城春色,這在朝野已是眾人皆知的秘密。所以王爺這股怒氣,並不是衝著老傢伙們指責他以淫色引誘皇上入邪道,而是定要分辯清楚,這所謂之“淫色”,並非豫王爺本人之色,而是推薦給皇帝的名花之色也。
一道轉戰花叢的遊伴情誼,與滾上龍床的遊戲情誼,其中分別儼如天壤,萬不可錯!這才是豫王大怒的本質原因啊。
因為和朝中大臣們打嘴仗的緣故,導致豫王看百官,均是十分之不對眼,哪怕這個官員不是須發皤然老氣橫秋的厭物們,而是清爽明淨楚楚動人的美人編修,也一樣不順眼,不討他一個便宜,便不甘心。
林鳳致卻只是正色垂目,不發一言。
豫王道:“林編修,我聽說你失蹤了幾日,令師俞相頗是焦急,差點去向大理寺報個走失人口,被內閣同僚勸住才罷。沒想到你是混到一幫平民當中,告起御狀來了,這家門不知出在哪一齣新傳奇?眼下已是御前,你不妨從實說來,到底有什麼奇冤,要耍這等花槍?”
嘉平帝好不容易咳嗽止了,聽林鳳致仍然是一言不發,於是也道:“林卿有何冤情?不妨道來。”
林鳳致終於抬了頭,卻道:“微臣……請皇上先擯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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