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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浮生之傾國 作者:夢裡浮生
作者:夢裡浮生
第一部
1
沉重的殿門緩緩開啟,浮塵的光柱一尺尺向殿內延伸,伴隨著這光柱的前進便是被護送著魚貫而入的一隊百姓,雖然服裝各色,神情各異,卻均噤口不敢發聲,沉默而又雜亂的步伐令人無端心裡煩悶。領頭的執金吾到了殿中停住,拖著聲音道句:“搜~~~查~~~~挾~~~~~帶!”手下登時將百姓分開,挨次搜身檢查。
本朝自太祖起以親民為綱,立了條規矩,每月九日,准許冤苦小民叩闕面聖,人數限定一百,自寫狀紙,於金水橋外投遞,獲准者可由執金吾護送入大內,面訴其情。太祖號稱愛民如子,此例一開,一時官員均悚然不敢為非,舉國大治。然而降至今日,漸漸政令廢弛,種種不端抬頭,小民上告御狀,也就成為一個虛幻畫餅,別說投遞獲許極難,甚至有人在金水橋外日日跪請掛號,而整整三年未獲準狀的例子,就算終於準了狀子,獲得入內面聖的機會,絕大多數時候也就是空在南燻殿跪等一日,只等到內傳一句:“朕躬不豫,百姓免朝。”而就此作罷。投入的狀子,也多半石沉大海了。
“明知這樣,還要苦苦遞狀,這些百姓也都愚蠢得緊了。”校尉何大光一面忍著想打呵欠的衝動,一面懶洋洋的示意排隊到面前的百姓自己解衣敞懷,搜查有無挾帶凶器。雖然無聊,卻是必須認真的勾當,不然如若混進兇徒,面聖驚駕,這罪責執金吾們可都擔當不起。
這是嘉平四年十月九日,歲在甲子,月建辛亥,佔相不兇亦不振,原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日子。
“行了,到東面跪著去。”被搜身的這百姓想是書生的身份,衣料頗是潔淨,手指纖細,身材清瘦,竟讓何大光想起南城堂子裡的出色相公,揮手呼喝的時候,聲音便不由得放得緩了一緩。
他猛地愣了一愣,一把抓住正要退開的這人,失聲道:“你……你……大人可不是林編修?”
編修,是翰林院編修的簡稱,官職名。
做得上編修,必然要是一甲以及二甲名列前茅的進士,通常一甲進士中的探花直接授編修之職,餘者先成為翰林院庶吉士,其後才經過考試而選授合格者為編修。編修是什麼職務呢?按品秩,不過是五品衙門的散官,然而翰林院是起草制誥、編撰史書、侍講經筵的高階人才集中地,連本朝宰相,都無不經過翰林院出身,所以這是一個隨時可平步青雲的清貴之地,執金吾這等武職,素來是仰望翰林們有如神仙中人的。
堂堂翰林院編修,官職再小,冤情再苦,也擁有向朝廷直接上疏申訴的權利,這時竟然來跟白身小民來擠這個虛幻無用的面聖訴冤,豈非怪哉?
何大光一面驚得寒毛倒豎,一面激動得手腳打顫,打著哆嗦,連聲的問道:“林林林大人,怎怎怎麼……跟這些一道……面面面聖……”七顛八倒之下,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林編修卻只是抬頭笑了一笑:“呵,原來是何校尉,適才眼拙了。”
他笑起來並不如何嫵媚,卻有一種春風拂面般的令人怡悅的感覺,似乎是從眼底先輕輕掠過笑意,然後嘴角微微彎起,好象一縷陽光忽然射在湖面上,悄然間已是耀眼生纈。何大光仍然在牙齒打戰說不清話,肚子裡卻在飛快的想道:“難怪人家說道,論文章林編修只能考個二甲第五名,若論相貌,卻委實做上個狀元!難怪傳說道他被俞相國……莫非他就是因為這個……”
本朝南風極盛,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南城外的相公堂子乃是京城最大春色,上至達公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只消有幾兩買春錢,無不想去領略一下□滋味,京城裡最熱門的書籍發行,竟然不是小民必需之皇曆以及萬事全寶典,也不是官場通行之登科錄、縉紳名冊,而是三年一度隨著進士榜發下來的《鳳城名花榜》,乃是出色小官的花名排行,堂址所在,堪稱入都遊覽必備手冊、第一指南。
原本名花榜只是給相公堂子排名次,然而自上屆起,不知道哪位好事的名士,連縉紳士人的姿色也給品評了一次,於是那一年名花榜分成了良家與行院兩欄,林編修的大名,赫然登了頭號良家狀元。雖然未久便被御史參以“辱蔑斯文,實屬可恨”的由頭,連帶花榜都給禁燬了,弄得那一年尋花客們沒了參考手冊,然而林編修的美人大名,卻也由此在京內名噪一時。
何大光是曾經在近距離見過林編修的,那還是去年中秋夜九城值勤時,巡邏到京中最大酒肆豐華樓下,忽然看到一個醉酒的青年官員慘白著臉扶著柳樹嘔吐,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