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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壹
正值盛夏,正午明晃晃的日頭曬得好像一切都沒了生機,無風,便愈發顯得炙熱,臨著官道的一處水泊邊上搭著一個涼棚,青翠翠的倒是帶來一片涼意。
這般天氣,想來正常人都不會選擇此時出門趕路,瞧著空蕩蕩的路面,被太陽炙烤得升騰的水汽扭曲了遠處的平地,耳邊蟬鳴嘶啞,趴在涼棚裡的周瑜此刻方才顯出一絲悔意。
他沒帶水。
昨夜裡聽父兄談話才曉得江淮書院的顏先生會途經此地,於是一早吃過飯就尋了個間隙偷偷跑出來,來時只顧得激動忐忑,一心只有見到先生該如何應答才能奔其門下拜師,此前父親一直說他年幼不捨得放其遠行,這會兒偷偷溜了出來守在去合肥的必經之路,心裡轉念的一面是怕嚴先生也會像父兄那般嫌自己年幼,一面又怕父親回家見不到自己出門來尋,一來二去的惴惴中居然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
遠處的官道上依舊空無一人,口渴卻是愈甚,來時因為要拜見先生,特意穿了一套繁瑣正式的衣衫,時間久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焦躁,直起身往一旁的水泊望去,粼粼的水面也被太陽照得白晃晃的一片,微微闔了眼去適應驀然明亮的視野,卻在閉眼的一瞬間聽見撲通的入水聲。
極其清脆的水聲莫名的帶了一陣涼意,等他循聲望過去的時候,那不甚廣闊的水面上此刻只剩了幾朵殘餘的水花,拍打著欣長的蘆葦,幽幽的漾開幾圈水暈。
再去看時已經別無他物,少時平息的水面讓周瑜以為那是自己被曬得太久而產生的幻覺,於是抬手撩起衣袍下襬準備換個姿勢,只是還沒等他找到一個不那麼端架子的位置,水面上又是嘩啦一聲。
這次聲音很近,彷佛就是腳下的水面,耐不住好奇的再次去看,還是跟方才一樣的只剩下幾圈水暈,岸邊墨綠的水草緩緩搖曳著,不見一人一物,連平日裡淺灘上的小蝦都不見一隻。
此時已近正午,年不滿十歲的周瑜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瞧著路邊那汪著實算不得大的水泊,連續的撲騰裡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只因太渴外加求學心切,居然沒有像往常那般感慨一下諸如吾於舒水聞龍騰之聲卻無緣一見的情懷,只當那越見頻繁的水聲是某隻吃飽了的大魚曬太陽。
斜趴在石桌上再去看遠處的官道,比方才還要炙熱的感覺讓他忍不住低頭用額頭抵在手背上,心想著別在顏先生來之前自己先倒下去,想著想著便忍不住嘆息,有些失神的四處茫然,然後就被忽然啪嗒落在桌上的一個溼漉漉的菱角唬了一跳。
這下他學乖了,沒去仔細看那菱角,而是迅速把視線投到了水面,天曉得在看清水裡那不停折騰的東西時,周瑜忽然而至的眩暈感是因為那日頭太毒還是口渴太甚亦或是水裡那個少年的笑容,明朗得似是耀花了眼。
只是不等他開口那個少年已經豎起一根手在嘴邊指示意他噤聲,再次拋給他一個菱角後又一個猛子扎進水下不見了人影。
周瑜握了那個菱角奔到水邊,卻哪裡還能再找到那個少年的影子,倒是在他四處眺望時聽到了路上緊促的馬蹄聲,他疑心是顏先生終於經過此處,又怕是父親來尋自己,就搶先一步轉進涼棚的柱子後面,等那一人一騎近了,才瞧出騎馬的應是個精悍武將,雖未著戰甲,但是騎馬的姿態卻不似常人。
等那人遙遙的奔近了,騎馬的氣勢雖然駭人,瞧著周瑜的眼神卻很柔和,來到涼棚就翻身下來堪堪的走到周瑜身邊:“小公子是一人出行?”
言語溫和不似有歹意,周瑜看著他,微微低頭道:“吾跟父兄一道,是吾走得急了,想來他們也快到了。”
他剛說完就聽見水面有聲響,來人的注意力顯然也在水裡的那個人身上,也沒再追問的就去看水面,半晌才問:“水裡的可是個跟你相仿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願意給人喚作孩子,還是覺得自己絕不會跟剛才那人有一樣明朗的耀眼的笑容,亦或是那少年潛下水去時的噤聲動作,周瑜抬頭看著那人,然後極其鄭重的搖了搖頭。
此刻的周瑜一臉純良,那來人也就一臉純良的看著他,然後在水裡的少年終於憋不住露出水面換氣時再彼此一臉純良的對望一眼,來人眼裡的情緒周瑜已經無暇去讀,自然也不會想到若干年後程普跟自己大半輩子的猜疑是不是因為這極其純良的首次見面,因為來人在少年準備再次逃竄時已經對其高喊:“將軍已經回營了!”
明顯的不甘心,卻沒有過多的反抗,那個少年慢慢遊近了,周瑜這才看清那人,笑盈盈的臉上對半途被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