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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們和海豹人永恆的鬥爭之中。居住在大陸上的人喝酒前總是喜歡先嗅一嗅,讓木桶和陽光的味道醺醉了鼻子,再細細品嚐甘甜和青澀。而冰原人的酒卻不是這樣喝的,裝酒的袋子只有一個窄窄的口,用塞子塞住,如果拔開了塞子放著,那些如同北地人一樣奔放豪邁的酒很快就跑了個精光,必須趁著它們偷溜之前,趕緊灌上一口,再將它們重新關回去。這酒喝起來不像酒,倒像是一團火焰或者炙熱的空氣,他不敢含著品嚐,只得一口吞了下去,那滾燙的一團從食管一直燒到了胃裡,突然間又化成無數的小股暖流鑽入四肢百骸,從肌膚表面的毛孔滲了出去,渾身暖融融的,說不出的舒爽。他品咂著舌尖殘留著的一點酒的味道,卻是甘甜如蜜,讓他無法不迷醉。聽說最會喝酒的冰原人可以讓暖流從頭頂散發出去,遠遠看就好像腦袋著了火一樣,他抬起頭,卻看不清自己的上方是否飄著白霧,想來是沒有的。
由內而外散發的熱度讓他有些不願意挪動身子,離出海還要好長一段時間,他終究不打算無所事事地坐在這裡等待。從腰間掛著的小包裡抽出紙和筆,他斟酌著詞句,打算給遠在南方的學生寫一封信,告知對方自己的行程延誤了,或許他們的計劃也需要做出適當的調整。然而下筆的時候他卻想到,戰爭並不會因為龍鯨的冬眠而停下自己的腳步,甚至,會加快到來的速度。
這片大陸上夏季漫長而冬季短暫。在他的記憶中,這個夏天已經持續了八十餘年,在有記載的歷史上也是不常見的。他出生於上一個夏天的末尾,那是個短夏,只有六十多年,也就意味著與之對應的冬天格外地長。戰爭隨著冬天一起降臨到這片大陸上,卻因為遲遲不肯回歸的夏天而變成了一場令人絕望的流放。人們彷彿被神明遺棄了,困在這片苦寒荒蕪的土地上猶做獸鬥。戰火沿著貫穿大陸的長河燃燒著,居住在各地的人們先後走向戰場。男人們告別妻子,老年人拄著柺杖不落其後,等到他長大的時候,連孩子們都要奔赴那血痂暗結的絞肉機,成為遍野伏屍中的一部分。他在那場戰爭中離開家鄉,又隨著戰爭的落幕而迷失方向,只記得夏季終於到來時,遍野金色的麥浪是那般熾烈,耀眼,讓他想起極地的光。
他在南方流浪了許多年,聽說過那些穿著絲綢的富商巨賈們如何傳聞北地的景象,以炫耀自己的博學多聞。那些充斥著臆測、謊言和華而不實的謠言被人們所津津樂道,他無意去澄清什麼,真實往往比吟遊詩人誇張的表演更讓人難以置信,而他在面對這些時已學會了沉默。
南方燦爛而和煦的陽光讓不少人以為,冰雪覆蓋的北地必然為黑暗所籠罩。那是片得不到神明祝福的土地。冰封的大地上種不出莊稼來,北地人不得不依靠廝殺獲取食物,血腥、野蠻、黑暗,這是大部分南方人對北地的印象,連他那博覽群書的學生也不例外。他還記得那個被學院經典灌滿了大腦的孩子曾經信誓旦旦地與他爭辯,教廷中心所立於的聖山是大陸上最為光明眷顧的地方,即使在寒冬之時,那裡也無烏雲遮蔽,太陽的光芒如同金子般灑滿每個角落。而他卻告訴對方,即使聖山也有白天與黑夜,極北之地在夏季時卻是沒有夜晚的。那裡的人們管夏季叫做白天,管冬季叫做夜晚,白天和夜晚加起來,就是整整一百年。有一種生物叫做蜉蝣,那是種小蟲,生命極為短暫,從生到死,也不過是一天,因此它們的生命中沒有閒暇,每一刻都要用於成長與族群的延續。北地人便視自己為蜉蝣,他們的生命太過短暫,看得到太陽昇起,卻未必能見到太陽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09年寫的大綱,重新挖出來填土
☆、第一章(2)
他記得自己與對方談起北地人的時候,正是一天中的午後。那是少有的放風時間,他被准許在裁判官——通常是他的學生——的陪同下行走於聖城以及周邊地區。聖城是一座城中之城,一道不算高的圍牆將世俗與神聖分隔開來,牆內是教廷的機構,沿著聖山的緩坡搭建,牆外則是穿著絲綢的商人和套著亞麻的小販匯聚的熱鬧都市。在他的眼中,聖山不過是一座小土坡,但卻是兩條海岸線之間的最高點,尤其是教廷的法令下,方圓幾百裡內的建築都不得高於聖山,以至於他走在兩三層高的清秀可人的小房子間狹窄而坎坷的石子路上時,回頭一看,便能遙遙瞧見聖城高高在上地沐浴於金芒之中。由於臨近聖城的緣故,當地的居民也以宣揚信仰為風俗,街道兩旁的房子大多被粉刷成雪白或明黃的色澤,窗戶下方和門楣上隨處可見小天使和鴿子的浮雕。走不了多遠就能看見富豪出資修建的小教堂,見多識廣地商人們從各地請來最負盛名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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