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頁)
章
曲放憂越過兩條街道,便看到了劍自鳴。他看起來不太好,斜靠在土牆上喘氣,嘴唇已經變成絳紫色。他看到曲放憂,牽動唇角,扯出一個笑容。
曲放憂在他面前站定,說:“裝得真爛!”
“沒辦法,我撐不下去了。”劍自鳴說著,抓住曲放憂的袖口,然後整個人偎進他的懷裡。曲放憂稍稍防備了下,立即發現劍自鳴的指甲都已經變成青色,整個人細細地抖,即便真的吃醋也不可能有對付他的餘裕,才放心將他抱住。
劍自鳴身上細小的血管全部浮上來,隔著透明的表皮形成了迂曲盤旋交錯成網,就像潑灑了大片靛青色的染料。他看著自己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專注得近乎詭異。
人變成這個樣子,已經可以用恐怖來形容,自然不會好看。
曲放憂抱起他來,回秋水居。劍自鳴配合地窩在他懷裡,用微弱的聲音緩慢調侃:“你現在比我好看多了,得小心,別讓人調戲了去。”
“閉嘴!”曲放憂吼完,不自覺地緊了緊懷抱。如果換個人,或者換一個時候,他聽到這樣的話必定會拖那人去見證有沒有人敢調戲他——曲放憂確定這才是他該有的反應。但是,劍自鳴是葉杳雨的哥哥,也是個出眾的美人,只為這兩點,曲放憂便不能看著他死。
於是,曲放憂只能竭盡全力往秋水居趕。他記得,當年唐素韻用毒,生殺予奪信手拈來。劍自鳴還有精力調侃,必是留了後手。
躍進秋水居,曲放憂立即喊:“出來,倚紅!你家公子中毒了!”他沒發現自己的聲音中有聲嘶力竭的意味。
倚紅來得很快。她只看了劍自鳴一眼就跪坐在地,緩緩地從喉頭擠出責問:“你跟著他——做什麼用?”
“這種毒……放憂碰了……會死。”劍自鳴的聲音很微弱,但因兩個人都離得足夠近,耳力又好,所以聽得清。
“我死不了。只此一次……換他們……永遠……不敢再給我下毒……”劍自鳴的聲音漸漸弱下去,終於再也發不出來。可他沒有發現,仍徒勞地動著唇舌。
曲放憂一時間無法透過口型判定他說了什麼。好在劍自鳴“說”得吃力,所以口型變換得越來越慢。所以,在他閉上嘴前,曲放憂終於看出了一個字——“值”。
為了將來的安逸在此冒死,值得?曲放憂幾乎要冷笑。他覺得劍自鳴作過了頭。劍自鳴從他手中奪過那杯有問題的酒的時候,他的確有那麼一點點感動,但是,劍自鳴居然把它喝了——愚蠢!他只是不解,像劍自鳴這麼精明通透的人,會不明白“過猶不及”,或者,會為他犯這樣低階的錯誤麼?
倚紅驟然起身。曲放憂一愣,就聽到她說:“進屋。”曲放憂忽然不願配合——既然劍自鳴願意受罪,他不該妨礙的,是不是?
倚紅見他沒有動,動作頓了一下。片刻之後,她深吸一口氣,說:“他剛剛救了你的命!這毒,平常人不必喝,沾上半滴就可以死了。”
曲放憂還是沒有動——倚紅的話實在很難理解。
倚紅嘆氣。有些東西,只要開了口,似乎就很容易說下去了。她說:“這毒是我十二歲的時候,下給唐逸的。當年唐逸忍了兩個時辰,看了方子以後才自盡。這方子裡三十七種毒物互為剋制,解任何一種都會導致毒性大發。他不信我能解,也不信我會救他。”
唐素韻是唐逸的女兒。如果唐逸沒有死,當已經是唐門的掌門。曲放憂終於明白,以唐素韻當年的名氣,何以屈身在此當一個丫鬟。曲放憂看著倚紅,等她說下去。
倚紅繼續道:“這毒,可以剋制‘執著’。只是風險太大。”
“你不是能解麼?”曲放憂插話問。
“能解,但得等十二個時辰,毒性最猛烈的勢頭過去之後。但——”倚紅說,“我想很少有人能捱到那時候。別瞪我。當年唐逸那樣待我娘,我怎麼可能讓他好過?”倚紅說罷,不理會曲放憂的反應,徑自走進劍自鳴的房間。
曲放憂看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尚在懷裡的劍自鳴,猶豫不決。最難過的事,莫非親眼看人掙扎到不能掙扎,慢慢死亡。
現在抽身還來得及——這句話驀地從腦中浮現出來,曲放憂驚得打了個激靈。緊接著,他看到翠袖站在不遠處,滿臉關切,卻既不催也不問。然後他看到劍自鳴的眼睛。劍自鳴已然說不出話,佈滿青紫色血管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堅定明朗,好像全身所有生命的力量都凝聚在那裡。
劍自鳴不認為自己會死。曲放憂因此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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