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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暮色一點一點蛻變成夜空。直到夜半,才被秋夜的涼意驚醒,慢慢走回家去。
孃親只有我……
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幾戶鄰里都舉著火把站在我家院子裡,身上沾了夜露,一臉焦急的神色。娘就蹲在院子裡無助地哭泣,嚶嚶的泣聲打在我心上比竹篦打在身上還要疼上幾百倍。
我就在眾人驚喜的目光中走到孃的身邊,蹲下來緊緊地抱住她。她抬頭將我抱進懷裡,像是要把我勒進骨頭裡一樣用力,滾燙滾燙的眼淚浸溼了我的衣服,肩頭灼痛。
似乎有誰說了一句:“孩子回來就好。”然後院子裡腳步聲漸遠,人走空了。我和孃親就這樣抱了小半夜,直到東方微白,她才將我放開。
她又恢復了平日裡波瀾不驚的模樣,只是開口時微微帶著鼻音的聲音證明著她內心的悲傷:“去睡吧,明日還要上學去。”
自那以後,學堂裡的先生再沒有機會誇獎我,因為那個涼風泠泠的夜裡,腦瓜子靈光的凌雪已經被我掩埋在了內心深處,再也沒有現世過。學什麼都是極符合儒家旨意——中庸,既不會很出色,也不會很墊底,平凡得好像隨處可見的一粒沙子。
身邊的那些玩伴,一個個漸漸長大,不是在街坊間混得如魚得水,便是在做學問的旅途上風生水起。總之各有各的閃光點,各有各的志向。而我凌雪,除了這改不了的皮相太過閃光,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茗箜也有了自己的志向,那便是做一個大夫,一個神醫。這可能是受了十一歲那年遇到的某個遊醫的影響。我還記得那個遊醫,大概是四十多歲的模樣,其貌不揚,身上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飄然淡逸。他來鎮上的時候,所有醫館中的大夫都打烊去他那兒討真經,頗是震動了一時。
娘那時候正好有些哮喘,我便乾脆帶娘去那個遊醫那兒瞧病,娘見了他的時候微微有些驚訝,但是也沒說什麼。遊醫給娘把完脈,開了方子以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得我實在是毛骨悚然得很。但是沒多久他便走了,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乾乾淨淨地消失了。
茗箜很是嚮往他那一手醫術,於是立志學醫。我平日無事的時候跟著玩兒,搗鼓間就把易容的本事給學了個五六成。
茗家是大戶,他也不是長子,所以有的是時間去鑽研他的興趣愛好。
而今天,也就是我十三歲生日過了的這一天,他突然來了我家。
“阿雪,我要出去拜師學醫,今天來……是想跟你告別的。”他像是犯了什麼錯一樣,低頭,十指輕輕絞著衣角,“我……”
在他感到為難之前,我笑著拍拍他的肩:“真好啊,你有志向有抱負,以後做了神醫可要免了我的醫藥費啊。”
他抬頭,雙眼灼灼地看我,眼睛亮得出奇,還隱隱含著淚光:“我捨不得走……”
本來不是特別傷感的,我被他這麼一看,心裡倒是湧出了些酸楚,剛想開口安慰他兩句,他那張精緻的小臉便在我眼前放大了。唇上微微一痛,柔軟的觸感讓我的腦袋直接真空,直到他又站好,垂下那張通紅的臉去。
“阿雪,我走了……我,我一直喜歡你,一直一直……”他說完這話便跑了,跨過門檻的時候還打了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人都沒了影兒,我還呆呆地看著門口。他就這麼走了麼?留下這不明不白的一個告白?右手輕輕撫上被咬的地方,這下是真的感到難過了。
☆、傷逝
在那以後三個月後,夏天最炎熱的日子,大暑那天,孃親的手指被髮了黴的竹刀劃破了一個小口子,小到誰也沒有太在意。但是一天後,娘開始發燒,燒到滿嘴胡話,而我也才第一次從孃的口中聽到爹的名字“虛白”,她一遍一遍地念著這兩個字,像是要把這麼多年漏掉的全部補上一般。
我束手無策。
鎮上的大夫挨個兒請來看過一遍,都說是破傷風,怕是沒得救了,要我及早準備後事。腦中一片空白,什麼叫沒得救了?娘要離開了麼?
到第三天上,孃的燒突然退了,我興奮地去找大夫,卻得到了更為冰冷的回答:“迴光返照而已,你抓緊時間給你娘說說話,告個別吧。”
我再回來的時候,娘已經不知何時換好了她最美最莊重的一件衣服,靜靜躺在床上。
我守在孃的床邊,她此時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溫和的笑容。拉著我的手,一邊輕輕撫摸我的頭髮:“雪兒,這些年,苦了你了……以後的路,娘不能陪你走了。”
我心裡堵著,眼睛酸得很,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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