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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碗酥酪下肚,慕離吃得香甜,然後睡得香甜。
夏殞歌看他睡下,三步並兩步衝出去,躲到僻靜處大吐特吐,又狠狠漱口幾十遍。
悄悄走進去,在榻畔坐下,卻不知做什麼,就靜靜看著。慕離睡得沉極了,手緊緊抓著被角,睫毛濃而密,泛著柔光,唇角掛著恬靜溫柔的笑。
那笑——
多少年沒看到過?
竟有些耀眼。
此次遇難,慕離的神智彷彿一夜之間倒流十年,單純得像個孩子。
十年前,十年前的他是怎樣的呢?
那個總是對他笑的清秀男孩,眼睛比赫連草原的天空更乾淨,少年不識愁滋味,愛哭也愛笑,卻從不會欲言又止,欲哭無淚。
阿離想什麼他從來知道,他也從來放任自流。
不是他最愛的那一個,卻永遠是他最寵的那個,為什麼呢?
這個人的單純得像一滴轉瞬即逝的露水,卻是他詭譎複雜生活裡唯一的亮光。
可他帶給慕離的是什麼?十多年前害得慕離家破人亡,背井離鄉,最殘酷的卻是十三年來悄無聲息,剝奪了他最快樂的笑。
果然,幸福,不是有些人可以擁有的。
“阿離,對不起,活生生把你變成如今這樣——”
此次慕離遇險,平素溫和的夏殞歌說什麼也不肯就此放過。
不僅夏殞歌不肯放過,郡王遇險事關皇家體面,夏子翎為之震怒,親書追查令,出動暗閣、御史臺、廷尉、地方衙門,誓徹查到底。
弄玉閣上環佩清脆,流蘇飛起來分成絲縷紅線,卻無端顯出猙獰。重陽過後,毓明宮的梧桐葉泛起死黑,每過一天,會減卻一層顏色,眼見它落盡了。
夏殞歌腕上白紗包得很薄,重重一叩欄,傷口裂開,沁出血絲。
鳴風嚇了一跳:“公子,怎麼傷的這般重?”
夏殞歌淡淡撕去染了血的紗布,從袖中取出一段乾淨的包上,漫不經心:“他神志不清能知道什麼輕重,倒是你們是怎麼找到他的?”
鳴風嘆了口氣:“卑職無能,找到之時慕公子已在水牢中泡了近半月——”
包著白紗的手不易察覺一錯,一些木屑從欄杆剝落飄下。
前些天,鳴風直奔慕離在泰山郡投宿的客棧,得知慕離七月十四一早離開。鳴風原本放棄,欲往前查詢,驀地覺得那回話詭異,於是回身再問了一遍掌櫃:“你確定他是一個人走的?”
“是一個人——”
“有什麼反常?”
“倒像是有些心事,全身酒氣——”
鳴風又問:“來的時候也是一個人?”
掌櫃認真想了一下:“來的時候是兩個人,後半夜的時候,那位公子一身酒氣出去了,也不見隨從,只當他心情不好,也就沒管。”
鳴風當即遣武士搜遍客棧,終於半個時辰後在藏酒的地窖裡翻出玄雲的屍身,身體覆了極重的香藥。
玄雲被藏在用廢了的酒缸中,那藥奇特,半月了也不聞屍臭,所以無人發現。
想過慕離已遭不測,想過最慘烈的也不過是屍首一具。
那毒手卻更狠辣,竟將他放在最怕的水中,半個月,以致活活逼瘋。
該是經歷了怎樣的煉獄,那溫婉隱忍的男子會變成這驚弓之鳥?
夏殞歌仰頭看了看天色,白花花的,看不透背景。
喉嚨彷彿被尖刺釘穿,頭暈目眩地窒息。
“你——非要這樣麼?”
“你是因為恨我待你冷淡,才那麼恨與我朝夕相對的阿離麼?”
鳴風聽到站在秋風口的夏殞歌下令,每個字都很清晰——“查出刺客,送來毓明宮,本宮想和他們談談。”
“送到毓明宮”五個字就已經夠驚悚,夏殞歌還要“談談”,這幾個字湊合起來,鳴風不敢想象那些殺手會遭受怎樣慘烈的對待。
夏殞歌遠不似外表看來那般溫文儒雅。
更何況,慕離是他的侍讀、愛將、心腹,夏殞歌這番話寓意明瞭——
傷害慕離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阿離今天怎樣?”夏殞歌從卷帙堆抬起頭,問侍女荷月。
那邊聽見宮人引路,恭聲叫著“王爺”,衣袍窸窣作響,直往湘雅軒。夏景宥從來對慕離關懷他知道。
或許,失去心愛獨子的痴情男人,對這個年齡的孩子總有特殊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