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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又添了幾筆,接著站起身子用樹枝指著夏枯草,問:「認得我是誰嗎?」
衛洙衛枸看著地上像小孩子隨手亂畫的圖案,勉強看出有一座山,山腳下彎彎曲曲的大概是河,河邊有個大頭人,大頭人旁有條狗。兩人把腦袋左偏右歪,卻怎麼也猜不著這道啞謎。
夏枯草見了這圖,激動翻下馬背直撲那人面前,提手揮去他頂上蓑帽,露出張叫人看了毛骨悚然的臉。
那人兩頰削瘦眉骨突出,凹陷的眼窩裡滾動著如梟隼般鋒芒銳利的眸子,臉上疤痕滿布,像是整張臉皮曾被人撕去,而後又一塊塊縫回原處,模樣甚是嚇人,就連大白天裡見到這張臉,也叫人背脊發冷。
「你……你竟然真的活著……」
夏枯草嗓音劇顫雙目含淚,張臂與那人互擁。
「我的好兄弟,你真的還活著。」
「大哥……你也還活著……」
雙掌激動拍著夏枯草的背,男子凹陷的眼眶湧著淚水,滂沱大雨打在那人面龐,卻打不去久別重逢的淚。
夏枯草鬆開臂膀,低頭看去,泥地被雨水打出一個又一個水窪,地上的圖正被逐漸毀去。「如今,該如何喊你?」
「哈哈。」男子仰天而笑,模樣雖仍駭人,卻清楚看見那殘破的臉孔,流露真心的笑。「俺終於、終於又是伏汕了啊大哥。」
濃濃的北方腔,迥異於之前的京城腔調,顯然這才是他最初的口音。
「終於……是伏汕了嗎?」夏枯草雙手緊抓著伏汕的肩頭,道。「如今的世道,能讓你再次做回『伏汕』了是嗎?」
伏汕頷首,「俺不再是犬山,是伏汕,是那個有人有犬有水有山的伏汕。」
「丞相沒有說謊,白朮的兄弟,果真還有人活著。」
「兄弟也沒想到,大哥您竟也還在人世……」
* * *
當年,白朮幫被官府圍剿,上下一百三十八人中,死七十三,十九人伏罪被殺、十七人發配充疆、二十人下落不明,逾下九人,包含首腦與其八名舵主,沒有人知道這九個人究竟是何下場。是藏於深山荒漠人煙罕跡之地?或死於非命?沒有人知道。
伏汕,是男人的本名,出生在尊卑制度下最卑微的賤戶。
世襲的身分,賤籍之子亦是賤籍的世道,註定了他們這等人悲苦受盡欺凌的命運。終於,他逃離殘虐的主人,犯下奴隸私逃的重罪,在官衙的追捕下眼看便要走投無路之時,遇上了白朮幫,也遇上了夏枯草。
於是,他成了白朮幫的一員,做盡一切正常人眼中的惡事。只要有刀,只要用著夏枯草教他的刀法,他可以殺死所有待他不公的人。只要有刀,他不再是那個見誰都得磕頭求饒的賤奴;只要有刀,他也能替同樣受苦的奴隸虐殺那可惡至極的惡主。
他恨世道,恨那汙濁又腐敗的世道。
他說,舔血過日子的他已做不回人,所以「伏」字不該從人;他說,世間汙濁發臭得叫人痛惡,卻無清水能將其沖刷洗淨,因此「汕」字無水。
於是,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大字不識的他,從此改了姓易了名,伏字沒了人而汕字沒了水。於是,伏汕不存,只有一個名叫犬山的強盜,跟隨救他性命的大哥過起舔著刀尖血的日子。在這汙穢不堪的世道下,他做不成人,難道還做不成一條只求活命的狗嗎?
白朮幫被剿,他用刀殺出條血路一路南逃,但繪了他容貌的告示早貼滿了各處,只要他一個沒留意露了臉,認出來的人往官府那一報,追捕他的官兵便像那附骨之蛆般湧來。時日一久,體力再難支撐,若非胸膛積攢著太多的恨,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這般悽慘落魄地休止,才含著怨、懷著恨,撐著已撐到極限的肉體,逃下去。
最後,逃到皇城,逃到讓這世道、讓天下百姓痛苦,那個昏君所在的地方。心想既然橫豎是死,索性幹一票大的,若能宰了這昏君那可真值了。故用刀在臉上抹了幾道,叫人難以一眼認出他本來樣貌,在酒館裡混了個差事盼望著能耳聞些昏君離開皇宮的訊息。卻又怎會知道,君王若離開皇宮是多麼浩大的陣仗,是上千上萬軍隊和宮娥太監們隨行伺候的陣仗,別說是區區一個毛賊,就連來了一整個軍營的人也未必能傷其分毫,再說了,一個普通的酒館,來光顧的也都是些商賈百姓,偶爾來幾位當官的也是小官小吏,哪會是帝王近臣?又怎知曉帝王的訊息?
日子一久,酒館東家瞧出蹊翹,覺得手下這個自稱是「大山」的人,只要一來穿了官服的客人便刻意熱絡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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