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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裡陳荀風問我。
“那時,也許,留在這的人,都已經偏執成狂了……”
這是一個結。
把所有人都繞進去,纏得死死的結。
我掙脫聞哥的懷抱,緩緩屈膝,跪在滿布塵埃的地面。
懷中雖然溫暖,卻不該我久戀。
我將額頭抵在他的鞋面上。以這樣一種比跪拜佛祖還卑微的姿態,比跪拜先祖還虔誠的動作,深深叩首。
知了事實之後,是前所未有的疲憊。堅持了那麼多年的是與非,一經消散,像抽空同身體早融為一體的意念與力氣,留下一個失魂落魄的洞。
伏身一叩,既是悼念,也是挽不回。
是將我也說不清的情緒,傾瀉給最親,最近的人。
古剎寶殿,靜悄悄……靜悄悄。
直到很久之後,有一隻手揉上了我的頭。
輕慢而溫柔,一圈,一圈,留下一點掌心的熱度。
“鵲兒,我高興你可以放下。這不是背叛,是屬於你的解脫。我很高興……”聞哥的話音響在頭頂,低徊慢誦,像是入密的梵音,“我一直希望,你眼中的澄澈,只用來收瞰大地秀麗,飽覽碧空如洗,始終不染半點汙濁的,照映世間白雲蒼狗。”
低著頭的我,望不見他的表情,只是那話音的間隔,太過悠長,好似每一個字,都是費去全力,才得以說出。
“可是,我已經停不下來。鵲兒,我停不下來。”
……對不起。
“還有那麼多人,一直跟著我。他們追隨的,已不單單是我這個人,而是……”
對不起。
我是如此自私,我是如此任性。
你待我恩重如山,你使我獨享安康,可是我到了今時今日,仍只顧著自己的愛恨,只顧著自己,從死結裡脫身出來。
“我需要給自己,給他們一個交待。”
苦澀的淚水,不停在眼眶裡打轉。
我明明是濫用你的縱容,可是……你為什麼毫不阻攔。
“我很高興……為你高興。至少,至少你,不用……”
為什麼,毫不阻攔!
回家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色依舊暗沉,天邊烏雲壓頂,像是隨時都會再降暴雨的樣子。
一頭鑽入三進,路上與拾翠擦肩而過,她好像被我狼狽的面目驚到,急著要說什麼,卻被我揮揮手退開,闔上了後院的門。
喘一口大氣。
在屋裡掬水洗了把臉,雨後空氣窒悶,難減心中煩躁,便想去內書房尋口茶喝下,降降肺腑火氣。
內書房即是池中水榭,被我挪動幾件原先傢俱,改造而成。與前面接人談事書房不同,藏書藏畫,是後院中私人舒適所在。
如若心情不佳,最宜躲入此處。
推門待進,手僵在半道。
蘆葦翠鳥的屏風移了位置,露出原先屋中躺椅一角——只見一隻皂靴耷拉下地,長腿大刺刺攤著,在我的躺椅上橫陳。
我原地舉手發怔,片刻之後,輕手輕腳繞過去看個究竟。
果然。
大概是貪涼,把躺椅一直推到窗下,好吹著水上涼風酣睡。
髮髻不曾散去,睡得歪斜到了腦後。衣衫不曾解脫,敞懷袒出大片肌膚。另一隻鞋也不曾脫掉,卻蹬得躺椅上的一層薄褥全皺了起來,隱約有些斑斑灰漬。
一時之間……
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嘆。
我闔上眼,吸一口氣。
心緒本來起伏振盪,才想要避人揭過,卻見著這個事主。唯恐更難壓抑,可是又奇異的,對著這毫無防備的倒頭睡容,把心頭一把躁動的火氣漸漸抹平,呼吸也盡力放得輕微,深怕一個響動,會耽誤這份恬淡難得的寧靜。
愣了一會,我提氣到櫥櫃間,取下一床小憩用的軟被。踮著腳尖,走到躺椅前展開,輕輕蓋在他的身上。
窗外溼潤的風捎著傍晚的涼意,吹得久了,醒來怕會頭痛。
不過,這種婆媽的擔心落在我的身上,也是少有。
檢討一番,定定站了。看眼下不速之客的睡容,與那白日案桌之上的顧盼風采,又有微妙不同。
此刻,斜飛的劍眉減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放鬆的平順。狹長的鳳目斂去眸中精明,只留下兩道優美的長睫,下面有勞碌後些微的青影。挺拔的鼻樑依舊是固執的平直,唇上和頜下,卻冒出一點點胡荏的蹤跡,洩露其人本質上,疏於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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