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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著聞哥的背,突然間畏懼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惜,他並沒有停止,“願棄人間逐鹿,甘於泉石之棲。”
他身上特有的淡淡松香味,透著些許悠遠的愁。
“……今日萬事成空,始知此言真義。”
燈火闌珊的京城,在我們腳下綿延。
她好似濃妝的婦人,閉門歇戶,方能洗盡一身鉛華,呈現蒲柳般的素姿。又好似疲累的老人,追憶往昔般,早早伴著落日陷入無言的睡眠。
無論哪般,此時夜深,而這一座中原大地上最宏偉最雍容的城池,酣然正到深處。
一片沉重壓抑的寂靜裡,彷如什麼也不能打破這份廣大的包容。放眼望去,只有方圓數處隱隱燃著的煙柱扭曲著線條緩緩上行,不慎遮蔽了天空某一處本該亮麗閃爍著的星辰,才提醒了尚是清醒的人……
這個夜晚註定難忘。
浮屠頂層的扶手落滿了積年的灰燼。素來愛潔的明王殿下,卻似未曾發覺一樣,撐手在欄上,眺望廣袤京華。
高處的迴旋風撩起他飛揚的髮絲,偶爾露出側臉俊朗堅忍的輪廓。
他出生在這片土地上,在這裡收穫過與生的榮耀。他曾經在東北苦寒之地,浴血守衛過這裡的安危。他也曾經被這裡狠心的遙遙放逐……是愛是恨,他都比我這個匆匆過客對這裡有著更深更厚的感情,也許終其一生,都無法割捨。
……我自自己的憂思中回來,聞哥卻已轉身望著我。
“鵲兒,”他輕輕緩緩的問,“為什麼?”
我愣神的看著他。心中隱隱知道他問的是哪一個,但又莫名的,不希望當真需要回答。
聞哥等了一刻,一雙手攏在腰前,反倚在靠欄上。背後如洗的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兩片薄唇閉了又啟,問道,“為什麼,和他?”
到了此時,無心隱瞞。只是有時候天下事皆有因果,偏偏就有那麼一兩個獨外,是任你逐本朔源,怎樣也解釋不來……
我想緣分此事,必是其一吧。
心裡的那根弦,起初只是抖一抖,動一動,等到它奏出讓人難罷的樂曲時,尾端已經不知何時緊緊的和旁人那頭,系在一處。
見到那人時會莫名歡喜,離開那人時會深深想念。那人愉悅時衷心願他開懷,那人愁惱時滿腦願他解憂。心裡明明知道這是不妥,這是不能夠,還是想著多看一眼,就多一眼,再多一眼……一步步泥足深陷。
事到如今,慨嘆也是枉然。即使那人性隱晦,處事老辣,從來並非同路。仍然,無法否認的……
唯等待時間漫長的考驗,分判是非與對錯。
“你瞧,若是始終清醒的……世上豈來痴愚男女之說?”
我對聞哥笑著搖首。
那廂無聲靜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方漸漸露白。昨晚經歷過硝煙和鮮血洗禮的城池,緩緩從一夜沉睡中醒來。
將隨它一起醒來的,是追纏不清的魘。事不宜遲,遲則生變。我小聲提醒聞哥,“……該下去了。”
聞哥倚靠欄柱的身子動了動,似是從恍神中回魂。飛揚拂動的髮絲中,本來一張失血的面龐,被黎明的頂層迴旋風,吹得更添一層淡青。
他緩慢的點了點頭,我側身讓開往下的路。
“其實,那日我見到了。” 卻在邁步時兀然頓首,張口,松間泉動般的聲音也因吹了一夜冷風而低啞枯槁,讓聽者不由側目。“齊國公世子大婚那天……有人當場奏曲。當時,所有人都陷入其中樂境而不能自拔……”
我僵在原處。
世上彷彿真有定身言咒,叫人手腳唇舌,恍惚都動彈不得。
“他透過人群看著你,那種眼神。”
聞哥嘆了一息,悠長又似無意。卻越過我伸去相攙的手,矮身扶著牆木,自顧慢慢挨下樓梯。
……
回過神,我追在他的後面。一層,兩層,三層……浮屠的梯級,越是往下越是寬闊,前面的背影,卻越是往下越是遙隔。他突然在中間不支停步,低低喘幾口氣,平緩急促的呼吸。“你走吧。”
我差點撞到他的背上。
“昨夜的衛士頭領並無意同你動手,可見……”
的確。
經這一夜沉澱,若是還一條都想不明白,也是白捱了這些傷痛。
遠的過往,一時無法深究。近的,也不過就是幾日。
想來我就是疲倦,也不會好端端從七日的清晨,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