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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偷看父親藏著的蘇聯和阿爾巴尼亞畫報,對那畫報裡面的生活場景百看不厭,一張鋪著檯布的餐桌上精緻的銀色餐具,一個穿著奶黃色的家居服往窗臺上擺放鮮花的主婦,一條布拉吉(連衣裙),一杯咖啡,一束玫瑰花……一邊看一邊幻想。那時候,因為一條天藍色的尼龍圍巾和外祖父給的一件黑色連帽皮袍子就被貼了很多大字報的母親,就憂心忡忡地說我資產階級思想很嚴重將來要倒黴的。後來學校裡的評語在“缺點”一欄裡總是有一條:“資產階級思想嚴重”,“追求小資產階級生活作風”。
母親當年下放的山區的醫院,有個過了三十歲尚未有物件的上海女人,醫院裡的人都說她是“小資產階級小姐”。她在白色的的確良襯衫裡面直接戴了個胸罩,而沒有跟當時大多數女人一樣裡面穿一件汗背心,那胸罩的輪廓明顯地從襯衫裡印出來。但我就覺得她那樣比穿男人汗背心的女人好看。
那時候,我發現凡是在生活上比較講究一點的人就很容易被視為“資產階級”或“小資產階級”,一旦被歸入到“封資修”類,問題就嚴重了,因為那就意味著脫離勞動人民,更嚴重的說法就是背叛無產階級。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那個穿胸罩而不穿男人汗背心的、被視作“小資產階級”的上海女人當年也是每天和所有的勞動人民一樣去上班的呀;而我這個“資產階級思想嚴重”和“追求小資產階級生活作風”的小女孩,卻是頭頸裡掛著鑰匙生煤爐煮飯幫妹妹洗尿布什麼家務都做的呀,怎麼脫離勞動人民了呢?
其實回想起來我童年的那些“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思想,和從這種思想裡滋生出的對某種生活、某些東西的夢想和喜愛,也就是現在國內屬於“時尚”的那些內容。然而,不管是昨天我們批判的還是今天我們崇尚的東西,來到加拿大發現只不過都是人家一如既往的日常生活而已。比如,在海灘上享受著日光浴的一對男女,那畫面像我們常常在電影裡看到的一樣浪漫,但是很可能他們昨天已經失業了。不過在我們看上去那畫面是很“小資”的呢。
我家原先住的公寓樓下,有個高高胖胖的女人叫瑪麗亞,一到夏天就坐在花園的小桌子上點起蠟燭,或者打電話或者約來朋友聊天。有時她在廚房裡忙活,園子裡並沒有人,蠟燭也是點著的。瑪麗亞是個典型的加拿大的勞動婦女,她常常是騎著腳踏車出入,我幾乎沒有在大樓下面的泊車場見過她。但是她喜歡點蠟燭,並不是在什麼特別的日子或者舉行派對的晚上。連我的三歲女兒從我家陽臺上一看到樓下小花園裡的燭光,就說,“光芒”在家裡。女兒在兩歲半的時候第一次看到瑪麗亞和園子裡的燭光在一起,就給了她一個別致的名字———光芒。而瑪麗亞的燭光則是她的勞動人民生活中一部分家常內容而已。
“小資女人”與黴乾菜紅燒肉及其外婆
在中國點蠟燭不是為了照明的女人往往有“小資”嫌疑,而一旦“小資”,就有點脫離勞動人民的意思了。在以前你被認為脫離勞動人民是件可怕的事情,但現在說你脫離“勞動人民”在中國社會就不是那麼可怕和擔心了。所以有很多人喜歡把自己裝扮成“小資”。不過事實上,以我這個曾經在別人眼裡是“小資女人”的體會來說,小資女人在背地裡往往是很勤勞的。最近,我跟國內一位時尚女性刊物的編輯在網上有這樣一段對話談到“小資女人”:
YX:我說其實小資女人很勤勞,小資女人常常在人背後是很勞動人民的,因為她們往往不是大款太太或小秘,她們基本上要自力更生,她們沒有足夠的錢可以肆無忌憚地達到自己的夢想,她們喜歡的情調優雅需要自己花心思也花力氣去達到,你說呢?
風背陽光:對,完全贊同!你這個完全可以寫個心靈氧吧的稿子給我。小資女人的奢侈是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看出你的奢侈。
北美不講“小資”(5)
YX:我脫下膠皮手套看到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那絕對不是小姐太太的粉嫩的手啊,只有勞動人民才有這樣暴突的青筋哦。
風背陽光:呵呵,我看到自己的手也會這麼認為。
YX:不過,小資女人一定要趕緊在幹了活之後,把可憐的手浸泡在溫水裡,加點白醋之類,再用可以去角質和軟化手部面板的護理霜揉搓按摩,然後再塗上專門的膏體。這事後圍繞著手的額外工作就不像勞動人民了。這可能就是“小資女人”與真正勞動人民的不同吧。
風背陽光:偶可能屬於勞動人民。
YX:根本上也是。哎呀,我必須離開一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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