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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不會喝酒--辛楣這樣勸你,你就領情稍微喝一點罷。”辛楣聽蘇小
姐護惜鴻漸,恨不得鴻漸杯裡的酒滴滴都化成火油。他這願望沒實現,可是
鴻漸喝一口,已覺一縷火線從舌尖伸延到胸膈間。慎明喝茶,酒杯還空著。
跑堂拿上一大瓶叵耐牌A字牛奶,說已隔水溫過。辛楣把瓶給慎明道:“你
自斟自酌罷,我不跟你客氣了。”慎明倒了一杯,尖著嘴唇嚐了嚐,說:“不
涼不暖,正好。”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個什麼外國補藥瓶子,數四粒丸藥,擱
在嘴裡,喝一口牛奶嚥下去。蘇小姐道:“褚先生真知道養生!”慎明透口氣
道:“人沒有這個身體,全是心靈,豈不更好;我並非保重身體,我只是哄
乖了了它,好不跟我搗亂--辛楣,這牛奶還新鮮。”辛楣道:“我沒哄你罷?
我知道你的脾氣,這瓶奶送到我家以後,我就擱在電氣冰箱裡凍著。你對新
鮮牛奶這樣認真,我有機會帶你去見我們相熟的一位徐小姐,她開奶牛場,
請她允許你每天湊著母牛的奶直接呼一個飽--今天的葡萄汁,牛奶都是我
帶來的,沒叫館子裡預備。文紈,吃完飯,我還有一匣東西給你。你愛吃的。”
蘇小姐道:“什麼東西?--哦,你又要害我頭痛了。”方鴻漸道:“我就不
知道你愛吃什麼東西,下次也可以買來孝敬你。”辛楣又驕又妒道:“文紈,
不要告訴他。”蘇小姐又為自己的嗜好抱歉道:“我在外國想吃廣東鴨肫肝,
不容易買到。去年回來,大哥買了給我吃,咬得我兩太陽痠痛好幾天。你又
要來引誘我了。”鴻漸道:“外國菜裡從來沒有雞鴨肫肝,我在倫敦看見成箱
的雞鴨肫肝賤得一文不值,人家買了給貓吃。”辛楣道:“英國人吃東西遠比
不上美國人花色多。不過,外國人的吃膽總是太小,不敢冒險,不像我們中
國人什麼肉都敢吃。並且他們的燒菜原則是 ‘調’,我們是 ‘烹’,所以他們
的湯菜尤其不夠味道。他們白煮雞,燒了一滾,把湯丟了,只吃雞肉,真是
笑話。”鴻漸道:“這還不算冤呢!茶葉初到外國,那些外國人常把整磅的茶
葉放在一鍋子水裡,到水燒開,潑了水,加上胡椒和鹽,專吃那葉子。”大
家都笑。斜川道:“這跟樊樊山把雞湯來沏龍井茶的笑話相同。我們這老世
伯光緒初年做京官的時候,有人外國回來送給他一罐咖啡,他以為是鼻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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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鼻孔裡的皮都擦破了。
他集子裡有首詩講這件事。”鴻漸道:“董先生不愧系出名門!今天聽
到不少掌故。”慎明把夾鼻眼鏡按一下,咳聲嗽,說:“方先生,你那時候問
我什麼一句話?”鴻漸胡塗道:“什麼時候?”“蘇小姐還沒來的時候,”-
-鴻漸記不起-- “你好像問我研究什麼哲學問題,對不對?”對這個照例
的問題,褚慎明有個刻板的回答,那時候因為蘇小姐還沒來,所以他留到現
在表演。
“對,對。”“這句話嚴格分析起來,有點毛病。哲學家碰見問題,第一
步研究問題:這成不成問題,不成問題的是假問題pesudoquest
ion,不用解決,也不可解決。假使成問題呢,第二步研究解決,相傳的
解決正確不正確,要不要修正。你的意思恐怕不是問我研究什麼問題,而是
問我研究什麼問題的解決。”方鴻漸驚奇,董斜川厭倦,蘇小姐迷或,趙辛
楣大聲道:“妙,,分析得真精細,了不得!了不得!鴻漸兄,你雖然研究哲
學,今天也甘拜下風了,聽了這樣好的議論,大家得乾一杯。”鴻漸經不起
辛楣苦勸,勉強喝了兩口,說:“辛楣兄,我只在哲學系混了一年,看了幾
本指定參考書。在褚先生前面只能虛心領教做學生。”褚慎明道:“豈敢,豈
敢!聽方先生的話好像把一個個哲學家為單位,來看他們的著作。這隻算研
究哲學家,至多是研究哲學史,算不得研究哲學。充乎其量,不過做個哲學
教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