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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過了十年,他就成了現在這麼個樣子:三分人,七分鬼。最近三年他共出了二十天工,好在隊裡因為他是孤兒救濟點,哥哥還有點良心,有時送點飯給他。不然,他早就餓死了。平時,他到處遊手好閒。每逢趕集,他就像個傻子一樣的站在那裡。可是最糟糕的是他又不瘋不傻,想想他過的日子,真叫別人也心裡難受。
有一天,西北來的狂風在大道上掀起滾滾的黃沙。風和路邊的楊樹在空中爭奪樹葉,金黃色的葉片像大雪一樣飄落下來。一陣勁風吹過,一團落葉就像旋風前的紙錢灰一樣跳起來狂舞,彷彿要把人撞倒。大路上空無一人,就連狗們也被飛沙趕回家去了。
可是戰福不願意回家。那兩間破敗的小屋,那個破敗的巢穴,就是戰福也不願意在裡面待著。他在供銷社裡走來走去,煞有介事地看著櫃檯裡的商品,一隻手在襯衣裡捉拿那些成群地亂爬的蝨子。石溝的供銷社相當的不小,從東到西頭足有三十多米,平時站在櫃檯後面的售貨員也有十五六個。不過我要說,他們之中有幾個很夠槍斃的資格。上午九點鐘上班,十一點他們就把當天的帳結清了,錢點好了,下午誰來買東西,他就有本事不賣給你。你叫他拿什麼來看看,叫三遍,他把頭轉過去,再叫幾遍,他又把頭轉過來,厚顏無恥對你瞪大眼睛,好像他是一頭驢似的。其中有一個女的叫小蘇,如果殺人不償命,準有人來活剝她的皮。看起來,很樸實可愛的樣子,讓人有些好感,其實,是個最無恥的騷娘們。
這一天,供銷社總共也沒有幾人來光顧。天漸漸的黑了,櫃檯後面那些沒人味的東西乾乾地坐了一天,無聊得要發瘋。有人伸懶腰,有人雙手扶著櫃子,扭著腰,樣子噁心得嚇死人。小蘇打呵欠,眼淚都流出來了,好像鼻孔裡進了煙末子。她看看手錶,又看看窗外,居然很盼著有人來買東西。因為他們這些人之間再也談不出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如果有人來買東西,就是不是熟人,說不上話,也可以散散心。
可是時間一分分地過去,沒有什麼人來。只有戰福在屋子走來走去,好像一個鬼一樣瞪著大眼到處看。
小蘇眼睛猛的一亮,看出戰福可以拿來散心解悶,她叫:“戰福,過來!”
戰福猛的站住了,身上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噤。誰叫他?是小蘇嗎?怎麼會是小蘇?戰福扭過頭來,卻看見小蘇在對他招手,而且滿臉堆著笑。
戰福小心翼翼地朝她走去,好像一條野狗走向手裡拿著肉片的人。他不知小蘇要和他說什麼。也許他不知不覺中冒犯她了?總之,這類人對他總不會有什麼好意的。但她臉上明明堆著笑。
等他走到櫃檯前面,小蘇就肉聲說道:“戰福,你為什麼這麼髒啊?”
戰福臉變紫了。並不是因為臉紅的怎麼厲害,也就是一般的紅法。不過他臉上固有的汙黑和紅色一經混合,就是紫的。對了,他為什麼這麼髒呀?
“真的,戰福,你要是把臉洗乾淨,頭髮理一理,還是很颯利的呢!”
供銷社裡響起了一片笑聲。戰福的腦子裡也在嗡嗡地響。賣書本文具的小馬(他也很夠槍斃的資格)也走過來湊趣:“戰福,回去把臉洗乾淨,頭髮理一理,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來。”
小蘇猛的像惡狗一樣瞪起眼睛:“小馬,你想放個什麼屁?”
“嗯?怎麼是放屁?你心裡想說的不好說,我替你說就是放屁?戰福,你福氣不小啊!我們這位蘇小姐看上你啦!”
“哈哈哈!!!”供銷社裡全體人中豬狗都笑得前仰後合。小蘇老著臉皮說:“笑什麼,人家也是個人!”
“哈哈哈!!!”全部人中豬狗又一次狂笑。小馬摸著肚子,揉著眼淚說:“對,對,是個人!戰福,回家收拾收拾,蘇小姐歲數不小了,也該出門子了!”
那些傢伙笑得幾乎斷氣。小蘇的臉也漲紅了,但是還是恬不知恥地說:“怎麼啦?你比人家強嗎?”“呃呀,口氣挺硬,你真要跟他?”“真跟他怎麼樣?”“我買一對暖瓶送你……們!”“哈!哈!”“我要笑死啦!”人中豬狗們說,“讓我歇口氣吧!”
小馬喘著氣說:“哎呀,小蘇,你真是'刮不知恬'!”供銷社裡又一次響起了笑聲,可是笑的人少多了。這裡有點文化的人畢竟太少。
戰福在笑聲中逃離了供銷社。那些突然的鬨笑聲像鞭子一樣有力地抽打他。街道上的風用飛揚的沙土迎接他,飛舞的落葉又一直把他伴送到家裡。他推開虛掩著的院門,一頭鑽進他那個破爛不堪的小屋裡,躺在炕上,心裡難過得要發狂。他想到在供銷社裡的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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