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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還躺在病床上,一床白被單已蒙上了她的頭,這使她看上去像一段起伏不定的木頭。“22床”是一個60多歲的老婦人,她正坐在床頭啃著一個蘋果。要死該死我這號人,她說,她太年輕了。伏在床邊守護她的孫女望了她一眼,然後又將臉埋在被子上。她的孫女頭髮又濃又長,堆在被子上像一團烏雲。
我靠在門邊看了一會兒,回到表弟的病房,我說,23床死了。表弟的嘴唇動了動,沒回答我什麼。一條輸液管蛇一樣連著表弟的手背,我看藥液快輸完了,便走到門外對著長長的走廊盡頭喊道,42床,加液!出乎我意料,我的聲音好響好響,一直滾到走廊盡頭,那是燈霧和藥味瀰漫著的盡頭,醫生值班室、護士值班室都藏在那盡頭再拐彎過去不遠的地方。
不一會兒,從走廊上看不見的段落,便傳來護士的嗒嗒的腳步聲,從那聲音可以知道地面的冰冷和堅硬。我突然記起我呆在這裡前後已經有一年多了,為了守護我那可憐的表弟,也為了某種宿命。後者讓我在這迷魂陣一樣的地方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恐怖,我之所以將它講出來,只是想盡快忘掉它而已。
02。 宋青拿著藥瓶走在狹長的走廊上。右側的窗玻璃映出她的影子,她知道外面已經天黑了。
她雪白的護士衫一路飄動,這走廊上哪來的風呢?她心裡有點發緊,便把腳步踏得更響了一點,快步走回值班室。
值班室空無一人,燈光顯得刺眼。紀成醫生處理“23床”那個可憐的死者去了。宋青坐在桌邊,眼光莫名其妙地在室內移動:藥瓶、藥瓶、針頭、托盤、氧氣瓶、自動呼吸器……突然,幾個用過的青黴素空瓶出現在她的眼前,旁邊是“23床”的輸液處方單。這不可能!“23床”因過敏禁用青黴素人人知道,我會犯這種錯誤嗎?宋青跳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處方箋,上面沒有青黴素,沒有!難道我在下午去加液時會拿錯藥瓶嗎?不可能!作護士兩年了,這種錯誤閉著眼做事也不會犯。
走廊上有了腳步聲,是紀醫生回來了。宋青心裡一陣慌亂,伸手將幾個青黴素空瓶藏到了她的桌下。
紀醫生擠了進來。他個子高大,有點像一頭熊。他先到水池邊洗手,伴著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他說,“23床”死得還是突然了點,心臟衰竭,沒辦法。宋青感到背脊發冷,她確信紀醫生已經明白一切了。天哪,真是她給輸液瓶加錯了藥嗎?這該怎麼辦?
紀醫生轉過身去,用毛巾擦著手說,不過,像她這種晚期癌症病人,猝死的事也是常常發生的。怎麼,你病了?
宋青這才感到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她搖了搖頭,勉強笑了一下。她的笑有種孩子氣,這她聽很多人說過。不過,她也才20歲,離“孩子”並不太遠,而長長的成人世界正等著她。這世界給了她一條彷彿沒有盡頭的充滿消毒水氣味的走廊,然而,昨天夜裡在走廊上出現的驚嚇,使她明白地感到這世界險象環生。
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景象。昨日深夜,她為檢視病房走在長長的走廊上(這醫院的走廊也設計得太長了,中途還拐了幾個彎),路燈壞了幾盞。就在她剛轉過一個彎時,她猛然看見離她幾米遠的暗處站著一個人,她無端的感到是一個女人,但她的臉部是雪白的,像白紙那樣雪白。她不由得低低地驚叫了一聲,不是她不想高聲,而是嗓子也被堵住了一樣。她本能地一閃身躲進了剛好在左邊的衛生間。衛生間空無一人,她拼命將門折上,她的額頭上滿是冰涼的汗水。後來,她聽見有腳步聲從外面的走廊上踱過,那腳步聲很慢很慢,像拖著腳步在走。再過後就是死一樣的寂靜。就這樣她抵著衛生間的門站了有20多分鐘,正當她對這衛生間裡的空蕩也產生恐懼時,外面有人在喊她了。她聽出這是護士小梅的聲音,這才從衛生間走出來。她對小梅說,我鬧肚子了。她沒敢說剛才看見的景象,她怕別人笑她幻覺、迷信、膽小。
今天一整天,宋青卻感到腦子發脹。又是夜班,又是走廊。腦子有點模糊,但她還是清楚地給10多個病人量過體溫,給6個正在輸液的病人加過藥液(其中包括“23床”)。她清楚地記得“23床”露在白被單外的臉似睡非睡,她還問道,秦姐,你好些了嗎?秦麗的眼睛睜開了一下,這是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就在幾天前,秦麗還問過她,宋護士,我死後能將眼角膜捐給別人嗎?宋青直感到心裡發緊,鼻子一酸,便安慰她道,別亂想了,你會好起來的。等你和男友結婚,我還要來參加你們的婚禮呢。她本想用這話來使氣氛輕鬆些,沒想到秦麗一下子就哭了,這哭沒有聲音,她只看見秦麗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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