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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月秀的嘴唇抖動起來,她想不到悶聲不響的小兒子竟有這樣的心思。好半天,她才說出一句:“傻兒子,媽不會走,這是咱的家,媽往哪兒走啊?媽也是,媽得守著你們!”
“媽,我不想你只是為我和我哥這樣苦著,你告訴我,你還愛爸不?”
陳月秀又是一愣,哭又不是笑又不是地嗔怪兒子:“又說傻話!啥愛不愛的,那些詞兒是你們年輕人的,媽聽不了!”
小星依舊盯住母親的臉,語氣執拗:“媽,我就要你一句話,你不能只為兒子們活著,你得想想你自己!媽,你告訴我,離開爸行不?”
陳月秀收住臉上的表情,嘆口氣,搖搖頭,眼淚“譁”地一下就下來了,“媽不騙你,媽從來沒想過還能跟別人,媽這輩子只想過跟著你爸一個人……”
小星抓住母親的手嗚嗚地哭起來,瘦削的肩膀劇烈地抽動著……
比小星大兩歲的江小強卻有更深的心思。他早兩年娶了媳婦,陳月秀給他們分了家。本想讓他們獨立門戶過自己的小日子,小強卻硬要分下父親欠下的債務。那一次分家,江一洲回來了,他坐在炕頭上面無表情地對大兒子說:“債是你爸欠下的,你爸自己會還,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吧,讓小輩人還債我丟不起那個人,我還沒老到事事都要靠孩子們扛著!”
小強不答應,說如果不分債,家也就甭分了,只要父親回家來,讓他們有個主心骨,再多的債也不怕。父子倆爭執著,互不相讓。還是小強的媳婦出來打了圓場,誠心誠意地對江一洲講:“爸,‘父債子還’這是自古的理兒,養兒子是幹什麼的,不就是遇上事有個分擔嘛!讓你們苦著熬著,就是有好日子我們也過不安心。您就應了小強吧,他要是拿定了主意,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最後江一洲終於點了頭,他連嘆了兩口氣,好半天才說:“好吧,你們都是孝順孩子,爸就依了你們。不過,等爸掙了錢,我一分錢的賬都不讓你們背,你們記著爸的話,現在,爸是欠你們的……”說完這話,江一洲起身出了屋子,直等到半夜才轉回來。他在大炕上烙餅似的翻了一夜,天沒亮就爬起來走了。他扔給陳月秀一句話:“我得想法出去掙錢,想什麼辦法也得掙錢!不能老讓孩子們替我揹著……”
可是還那幾萬塊錢的債談何容易。江小強走在從江家老墳回村的路上,想起妻子一張愁苦不堪的臉,嚥了口唾沫,胸口隱隱地有些疼痛。他自願為父親揹負的債務還遠遠沒有還清,新的一年又來了,日子還不知怎樣過,心裡沒底啊。最要命的是他心裡的苦沒處說,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躲起來喝悶酒。一年裡掙錢的活路費盡了他的腦汁,也耗盡了他的氣力。村裡鹽場的效益越來越差,這靠天吃飯的難處不說,最麻煩的是自從江一洲卸任,再沒有一個人能攏住全村人的心,沒有一個人能讓這半病的攤子再紅火起來。就連早幾年置辦下的半自動化的鹽業裝置都因為缺少維修護養而鏽跡斑斑,成了一堆廢銅爛鐵。鹽業又不像其他行業,只能按國家統籌調撥,不能私營管理私人買賣。也有膽大的偷著賣了兩回私鹽,手裡的小錢還沒焐熱,就給鹽業局查出來罰了個傾家蕩產。人們只有天天拄著把鐵鍬守在山一樣的鹽碼底下,眼巴巴地盼著能有運鹽的車開進來。而且,即使是白花花的渤海鹽運出去,鹽業局那裡不給錢也還是沒辦法,一個小小的龍馬村鹽場,鹽業局打的白條就有上百萬。海里的魚蝦也要絕了,出一次海,打回的海貨鋪不滿艙底,連出海的油錢都不夠,出去的次數越多賠的就越多。多少船都停了,廢了,拉回來扣在大隊部的院裡,在陽光曝曬下慢慢朽爛。提起海水養殖人們更是心驚膽寒,海蝦不敢再養了,養蝦的池子放了魚,除了繳承包費,剩不下幾個錢。趕上最好的年景,鹽場的男工一年收入不過四五千,女人只能掙到男人的五分之一;如果雨水多、鹽產量上不去,一個男人一年才開一兩千;更有甚者,人們辛辛苦苦幹一年完不成指標,還要往隊裡倒拿幾千元的承包費。海邊小村,人們自己沒有土地,吃穿燒用樣樣都要花錢買,一年下來,生活費少說也得幾千元,所以即使早先有家底兒的人家這幾年也給折騰得撐不住了,家境不好的吃飯都快成了問題。可是沒人為小村作打算。那些靠著拉選票、信訪上告當上村幹部的人,一天只想著如何把公家的變成自家的,誰還在村人的命運上費腦筋?就這樣,一個熱熱鬧鬧的龍馬村除了牆頭、電線杆上貼滿了治療性病梅毒的小廣告,能看出是與時代接軌,其他的便沉寂下去,成了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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