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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說他“參也魯”,魯就是魯鈍,資質與慧根均非上乘。至於本性善良、事親盡孝,則是他的特色。因此,如果弟子中有人可以瞭解孔子的道,大概還輪不到他。第三,何況,孔子曾經嘆息:“沒有人瞭解我啊!”“知我者其天乎!”(《論語·憲問》)
然而,為何孔子會選擇曾參來表示心意呢?也許因為曾參年紀較輕、比較好學,可以乘機請教;也許因為曾參正好在孔子身邊。結果孔子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曾參卻回答:“的確如此。”孔子聽了,馬上離開教室,反應很激烈。也許他本來希望曾參回答:“何謂也?”老師,你以一以貫之的道是什麼?沒想到曾參居然說:“是的”。連這麼年輕魯鈍的學生都懂得我的道,那我還說什麼呢……後面悲劇就發生了。別的學生問曾參,老師說的道是什麼?曾參回答,老師的人生觀只是忠與恕罷了。最後三個字“而已矣”不太負責任了,孔子這麼重視的一以貫之的道,居然被曾參說成“忠與恕而已矣”。這是初中生說話的口吻。
這是孔子教學失敗的案例。“忠恕,違道不遠”語出《中庸》,忠恕離開道不遠,代表忠恕並不是道,只是離道不遠而已。孔子的道絕不只是“盡己之謂忠,推己及人之謂恕”(朱熹《論語集註》),這只是人我關係,為立身處世的原則。孔子的道還包括知行——我所知道的跟我的行動一致,包括生死——如何生與如何死,包括天人——天命與人性,這些都可以歸結為一個字:仁。“仁”才孔子“一以貫之”之道的標準答案,所以他才會說出“殺身成仁”“蹈仁而死”這樣的話。而曾參所說的“忠恕”只是他自己對於孔子人生觀的理解,並不等於孔子的思想。我們讀《論語》時,對於孔門弟子的話要有一個分辨,就是:學生的話代表他們個人的心得,而未必“完全等於”孔子的想法。而且孔子過世時,曾子才二十七歲,即使認真致力於學與行,仍不表示他在年輕時就能領悟孔子一以貫之的道是什麼。我們後來看他談到“任重道遠”,指出仁與死的關係,則又顯然肯定“仁”才是一以貫之之道了。
1。化解我執
宋朝一些學者認為孔子是天生的聖人,好像孔子生下來就這麼完美,這麼偉大。事實並非如此,如果孔子生下來就這麼偉大,那我們也不用跟他學了,因為“生而知之”,學也學不到。他的學生推崇他是可以理解的,譬如子貢就說過:“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老師讓我們趕不上,就像天空是沒有辦法靠樓梯爬上去的。不過孔子一定不會認同這種說法,他自己說“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因為年輕的時候貧寒低賤,所以學會了很多事情。也就是說,孔子的知識、品德和能力是靠著後天的慢慢修養,提升上去的。而自我修養在他看來,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化解自我的執著。
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論語·子罕》)
孔子完全沒有四種毛病,就是:他不憑空猜測,他不堅持己見,他不頑固拘泥,他不自我膨脹。
這四點都是針對自己來下功夫。首先就“意”來看,每個人都有想象力,都可以猜測事理。一般而言,在事情尚未發生、理由尚未查明之前,我們都喜歡發揮想象力,憑空猜測,沒有證據也沒有理由,就認為如何如何。譬如我們說話,開頭經常是“我認為”“我以為”,想當然爾,對於實際狀況不夠尊重,甚至主觀意志往往勝過客觀真相,加以曲解,指鹿為馬,顛倒黑白。還有人則喜歡錶現聰明,預先猜想結果,猜對了是先見之明;猜錯了是事有蹊蹺。這或許有些益智遊戲的性質,可以用來打發時間,但不足以認真去當一回事。孔子不會犯這個毛病,他是“毋意”,不憑空揣測。
其次,“必”,堅持己見。“毋必”是指不全盤肯定,堅持一定要如何,不會在別人跟自己意見不一樣時,認為我一定是對的。所有言論,都是以“全稱命題”最有力,譬如“所有人都好學”,當然要比“有些人好學”更能顯示說話者的權威。但是麻煩亦在於此,因為全稱命題的弱點很明顯:只要找到一個人不好學,它就站不住腳了。因此,說話或判斷時,最好留些餘地,以免將來後悔。我們應該堅持自己的原則,但在涉及他人時,就須有寬容的心胸。
接著,“固”是不知變通的意思。人的習慣,不論在思想上或行為上,一旦形成之後,就不易改,僵化而不知變通。但是時代變了,趨勢變了,你如果一味堅持以前老的做法,是行不通的。孔子“毋固”,懂得變通,鼓勵大家不斷學習,因為“學則不固”,見多識廣之後,可以避免頑固執著,自己的心情也會比較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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