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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連當時隱居的人都聽說孔子帶著學生周遊列國,他們對孔子的評價是,孔子瞭解人生的渡口何在,也知道怎麼過河。亦即承認他高瞻遠矚,知道社會要往哪兒發展,出路在何處,只是因為時代不對,才使他寸步難行。
子路得不到答案,去問第二個人。這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反問子路,你是誰呢?子路說,我是孔子的學生。這人說:“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論語·微子》)天下大亂,到處都一樣,誰能去改變它呢?你跟著逃避壞人的孔丘,還不如跟著我這逃避壞世界的人呢!說完,繼續耕田,不再理他。子路回去,把情況報告給孔子,孔子一聽就知道這兩人是隱士。
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論語·微子》)
孔子神情悵然地說:“我們沒有辦法與飛禽走獸一起生活,如果不同人群相處又要同誰相處呢?天下政治若是上軌道,我就不會帶你們去試圖改變了。”
這句話充分地表達出儒家的“淑世精神”,顯示出一個知識分子的使命感,是“知其不可而為之”,明明知道理想不能實現,還要做,為什麼?因為逃避不是最好的方法,如果大家全都歸隱山林,求得個人自在,那這個社會要怎麼辦?天下無道,更需要知識分子出來努力改善,即使知道力量有限,再怎麼做也無法達到世界大同的境界,但還是不肯放棄。所以,儒家的智慧並不表現在解脫上,而表現於:在適當的時代與環境中,以適當的途徑去達成理想的結果。這是“擇善”與“善擇”的能力,其基礎則是:若不如此,則無法心安。
還有一次,孔子的車隊往前走了,子路在後面沒跟上。他到處找不到老師,看到旁邊有一個老人在除草,就上前請教,請問您看到我的老師了嗎?老人說:“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你這個人四肢不勞動,五穀也分不清楚,我怎麼知道你的老師是誰?子路聽到老人訓他,就拱手而立,站在路邊。老人看他表現恭謹,心想,好吧,帶你到我家去住一晚吧;就留他在家過夜,殺雞做飯給他吃,又叫自己的兩個兒子出來相見。第二天,子路跟上了孔子的車隊,向老師報告這件事。孔子一聽,就知道遇上了高人了。他讓子路回去轉達一段話,子路返回,老人卻不在了,他就對著老人的家人把話說出來:
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論語·微子》)
不從政是不應該的。長幼之間的禮節都不能廢棄,君臣之間的道義又怎麼能廢棄呢?原本想要潔身自愛,結果卻敗壞了更大的倫常關係。君子出來從政,是做道義上該做的事。至於政治理想無法實現,則是我們早已知道的啊。
這等於是孔子對於隱者批評所作的回應。儒家的原則是,沒有國哪有家?國家不上軌道,人群之間的倫理關係也無法建立。因為一個人活在世間,註定要在家庭中慢慢成長,家中便有了“長幼之節”。家庭能夠存在,必須要受國家的保護以及各種社會政治組織的維繫。進入社會之後,便要肯定“君臣之義”。你既然叫兩個兒子出來相見,說明你肯定了長幼之節,但比長幼之節更重要的君臣之義,你怎麼不要呢?孔子認為,你要使這一生不要牽涉黑暗的政治而保持自家的清白,結果反而廢棄了更大的倫常關係,這是不對的;讀書人出來做官,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為了人群,為了做道義上該做的事,這是讀書人應該有的一種志向,即使知道理想不能實踐,但還是要做。
還有,你自己受過教育,有很高的理想,但看到天下大亂,就設法明哲保身,這當然也是一種選擇,不過在這種選擇下,你怎麼樣教育下一代呢?你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受教育,與人和睦相處,不是嗎?因此,只有成人的隱者,卻不能有小孩的隱者,隱者註定要以個人身份選擇隱居,卻不能廣為傳揚此一思想,呼朋引伴。不像儒家可以名正言順的透過教育,結合志趣相近的人,從事人間改革,同時又使自己心安。此所以儒家成為文化主流,而道家必須求諸少數智慧特高而定力超群的人。但是,如果整個國家都*了,少數幾個人還能夠維持自己的生活嗎?我想這是不太可能的。因此讀書人必須要有“捨我其誰”的精神,知其不可而為之,用個人的努力來改善這個世界,如此才能響應到梁漱溟先生所說的《這個世界會好嗎?》。
2。社會責任
說到社會責任,可以用一個譬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