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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洋洋灑灑的紀錄,說它汗牛充棟也不為過。而所謂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考慮到斯時的天地萬物古今基本立足於幅員所及,再加上前科技時代資訊的貧乏,以及著作者有意無意的取捨,似乎也差強可以辦得到了。
和二爸時代差不許多的亞里士多德,在雅典講述當時全面學問的《工具論》、《倫理學》、《形而上學》、《修辭學》、《詩學》等,都不好說是卷帙龐大,卻被奉為最早的百科全書;著名的《不列顛百科全書》,十八世紀在愛丁堡初版時,也不過三卷。這樣推論起來,後人看來區區不言的二十餘萬言,在當時足以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果然是毋庸置疑的了。
怪談·野狐精(2)
這本足以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的著作,雖然是並天下的副產品,但的確為二爸贏得了生前身後的名聲。著作完成之後,還特意公佈於首都咸陽市場的大門,延攬諸侯各國的遊士賓客,立出賞格,說有能增損一個字的,便看賞千金。
該說二爸畢竟是大賈本性,本來以相國的地位,完全可以動用行政力量,透過官方手段,部門派送,團購埋單,將長官的意志,一直普及到基層,聲名的傳播與建立,不成問題,其他也可同期延伸;可他偏偏放棄政府幹預的粗糙思路,選擇了一個極其市場化的手段,又採用拉場子打擂的草根儀式,文戲武扮,炫耀當然是炫耀,甚至意在遠播這個炫耀,不過其中的用意,自然是相當深遠的,因而用得著東坡對王安石的一句歎服:此老乃野狐精也。
後代酸文人指出,二爸該書哪裡是字字金玉,只是畏懼相國或曰秦國而已,所以著名才子揚子云放出的“恨不生其時,手載其金而歸”狂言,是老不曉事。實在說,揚子云的確是老不曉事,但僅僅指摘大家不敢挑錯在於畏懼,也不能不說有那麼一點兒不更事:作為一國總理,以自己的名義,用軟實力的法子,對其他國家實施一番國家力量的震懾,內中的政治智慧,又哪裡是字字金玉卻全無用處的漂亮文章能夠及得上的呢。
不過,作為一個識小的不賢者,我關心的倒是當時該書的展示狀態。那時候,距離本土自豪的造紙技術之誕生,還頗有一段時間,如果按照慣常的載體,將煌煌該書謄錄在簡策之上,必然是要佔據若干空間的,作為黃金地段的市場大門附近,究竟如何擺放攤開並方便觀覽,便是一個具有技術性的問題。堆積,抑或懸掛;如何堆積,如何懸掛,等等。何況晝夜交替,風雨時至,相關的後勤保障,也是運作繁劇成本高昂的一個麻煩。好在,如前所述,財東出身的二爸,一直不怕麻煩,而政治,更是從來不計較什麼成本的。
命運的安排,總是那樣不可理喻。儘管二爸提前實施了避禍的淡出,但是嫪少比起他,實在是不夠成器,在王政履行成人禮即將親政的關頭,悍然卻又倉促地發動計劃遠不周全的宮廷政變。但王政實在是個讓世界害怕的男人,逼宮的行動,在生擒百萬殺頭五十萬的懸賞面前,迎刃破解,不動聲色間,二十出頭的年輕國王就控制了局面,嫪少自然是極刑車裂之後的示眾,以及夷滅三族,那兩個和國王同母的孽障,也及時進行了清理,據說致死的方式,是字面上足以發揮想象的囊撲。
接下來,便不能不牽連到二爸了。雖然是嫪少誤國,但二爸畢竟是蕭牆禍端的居間人,何況他雖然自家淡出,但相國的位置並沒有出讓。鑑於本紀中奉命發卒收拾嫪少的人員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卒攻毐),二爸有可能在王室危機的時刻參與了平叛,這在他,不論是釣奇而來的國家,還是那個曖昧的血緣,以及相國的責任,都責無旁貸。但,即便他參與了平定政變,場面上也依然難辭其咎。這樣的罪責,就不是發配放牛班便可以解決的了。但考慮到二爸不啻再造的擁戴功勳,王政並沒有當時做出株連的宣判,只是在次年,免去了二爸的總理職務,讓他回到河南封地賦閒。
這應該是個不失溫和的處置。但二爸的聲望居然是如此浩大,據說前往河南問候的諸侯賓客使者,幾乎形成散兵陣。這樣披靡無國界的動靜,或許也有二爸的某種操縱亦未可知,但對剛剛親政的年輕國王來說,肯定是心腹之患的隱隱作痛。於是,王政寫了封措辭嚴峻的信,數落一番,命令他攜帶家眷,遷往蜀地。
不可否認,在對二爸的處分上,政是將他和嫪少區別對待的,這不僅是由於他的定國立君,更在於政並沒有把他歸入亂國的同黨,也就是說,二爸集團和嫪少集團,儘管都在該當剷除之列,卻分屬不同性質,收拾起來,箇中自有微妙的分寸。
的確是不同。驕橫的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