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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波羅夫就是這樣想的。他根本沒有考慮到,老百姓之所以容易接受迷信,就因為自古以來總是有象他託波羅夫這樣殘酷的人。這批人自己有了知識,看到了光明,卻不把這種知識用到該用的地方,幫助老百姓克服愚昧,脫離黑暗,反而加強他們的愚昧,使他們永遠處在黑暗之中。
聶赫留朵夫走進託波羅夫接待室的時候,託波羅夫正在辦公室裡同女修道院院長談話。那院長是一個活躍的貴族婦女,她在俄國西部被迫改信東正教的合併派信徒①中間傳佈東正教,維護它的勢力。
①十六世紀末波蘭某些地方東正教與天主教合併。十九世紀波蘭被瓜分後,在俄國所取得的烏克蘭和白俄羅斯土地上廢止教會合並,重新建立東正教,強迫合併派信徒改信東正教。
在接待室裡,值班官員問聶赫留朵夫有什麼事。聶赫留朵夫告訴他打算為教派信徒向皇上呈送狀子,值班官員就問能不能先讓他看一看。聶赫留朵夫把狀子交給他,他接了狀子走進辦公室。女修道院長頭戴修道帽,臉上飄著一塊麵紗,身後拖著黑色長裙走出來。她拿著一串茶晶念珠,雪白的雙手合抱在胸前,手指甲剔得乾乾淨淨,往出口處走去。但聶赫留朵夫還沒有被請到辦公室去。託波羅夫在裡面看狀子,一邊看一邊搖頭。他讀著這個敘述清楚、行文有力的狀子,心裡感到驚奇和不快。
“這狀子萬一落到皇帝手裡,就可能引起麻煩,造成誤會,”他看完狀子想。他把狀子放在桌上,打了打鈴,吩咐手下人請聶赫留朵夫進來。
他想起這些教派信徒的案子,他早就收到過他們的狀子。原來這些脫離東正教的基督徒先是受到告誡,後來送交法庭受審,法庭卻判決無罪釋放。於是主教會同省長就以他們的婚姻不合法為理由,硬把丈夫、妻子和孩子拆散,流放到不同地方。那些做丈夫的和做妻子的請求不要把他們拆散。託波羅夫記得當初這案子落到他手裡時的情形。他當時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制止這種事。但他知道,批准原來的決定,把這些農民家庭拆散分送到各地去,那是不會有什麼害處的;倘若讓他們留在原地,那就會影響其他居民,使他們也脫離東正教。再說,這事主教特別起勁,因此他就聽任這個案子按原來的決定辦理。
可是現在,忽然冒出一個聶赫留朵夫,一個在彼得堡交遊廣闊的辯護人,這個案子可能作為一個暴行提到皇帝面前,或者刊登在外國報紙上,因此他當機立斷,作了一個出人意外的決定。
“您好,”他裝出十分忙碌的樣子,站起來迎接聶赫留朵夫,接著就開門見山地談起案子來。
“這個案子我知道。我一看到那些人的名字,就想起這個不幸的案子,”他拿起狀子向聶赫留朵夫一晃,說。“這件事您提醒了我,我很感謝。這是省當局做得過分了……”聶赫留朵夫不作聲,嫌惡地瞅著這張沒有血色、毫無表情象假面具一樣的臉。“我這就下命令撤銷決定,把他們送回原籍。”
“那我就不用把這狀子遞上去了?”聶赫留朵夫問。
“完全用不著。這事我答應您了,”他說時把“我”字說得特別響,顯然充分相信他的誠實,他的話就是最好的保證。
“我還是現在就寫個命令的好。麻煩您坐一下。”
他走到寫字檯旁,坐下來寫。聶赫留朵夫沒有坐下,居高臨下地瞧著他那狹長的禿頭,瞧著他那隻迅速揮動鋼筆的青筋畢露的手,心裡感到驚奇,象他這樣一個無所用心的人此刻怎麼肯做這件事,而且做得這麼賣力。這是什麼緣故?
……
“喏,好了,”託波羅夫封上信,說,“您去告訴您那些當事人吧,”他加上說,撇一撇嘴唇,做出微笑的樣子。
“那麼,這些人究竟為什麼受罪呀?”聶赫留朵夫接過信封,問。
託波羅夫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彷彿覺得聶赫留朵夫的問題很有趣。
“這一點我沒法跟您說。我只能說,我們所捍衛的人民利益太重要了,因此對宗教問題過分熱心,決不會比目前普遍存在的對這種問題過分冷淡有害和可怕。”
“可是怎麼能用宗教的名義來破壞善的最基本要求,弄得人家妻離子散呢?……”
託波羅夫仍舊那麼寬厚地微笑著,顯然覺得聶赫留朵夫的話很好玩。不論聶赫留朵夫說什麼,託波羅夫從國家高度看問題,總覺得他的話很偏激,很好玩。
“從個人觀點看,事情也許是這樣的,”他說,“不過從國家觀點看,情況就不同了。對不起,我少陪了,”託波羅夫說,低下頭,伸出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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