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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藏書豐富,為慈善事業捐過很多錢,信奉歐洲自由主義思想,給聶赫留朵夫留下愉快的印象。他是歐洲文化透過教育接種到健康農民身上的一個好標本。
那個邊城的省長,原來就是聶赫留朵夫在彼得堡時鬧得滿城風雨的某局局長①。這人長得胖乎乎的,生有稀疏的鬈髮和一雙溫和的淺藍色眼睛,下身特別肥胖,兩隻保養得很好的白嫩手上戴滿戒指,臉上浮著使人愉快的微笑。男主人特別賞識這位省長,因為在大批慣於受賄的官員中間,唯獨他不接受賄賂。女主人熱愛音樂,彈得一手好鋼琴。她之所以看重這位省長,因為他也是個出色的音樂家,常常同她四手聯彈。聶赫留朵夫今天心情特別愉快,連這個人也沒使他反感。
①參看本書第二部第二十一章。
副官精力充沛,情緒極好,下巴颳得發青。他處處為人效勞,殷勤的態度很招人喜愛。
不過,聶赫留朵夫最喜愛的還是將軍的女兒和她的丈夫這對年輕夫婦。將軍的女兒長得並不美,但生性忠厚,全部身心都用在她的頭兩個孩子身上。她與她丈夫經過自由戀愛而結婚,為此同父母長期爭吵過。她丈夫是個自由主義者,在莫斯科大學獲得副博士學位,天資聰明,為人謙遜,在官府做統計工作。他特別關心非俄羅斯人問題,喜愛他們,竭力要把他們從絕種的危險中拯救出來。
人人對聶赫留朵夫都很親切殷勤,而且因為能同他這樣一位有趣的新夥伴結交,感到很高興。將軍身穿軍服,脖子上掛著白十字章,出來主持宴會。他對聶赫留朵夫象對老朋友似的打了個招呼,立刻邀請客人們吃冷盤和伏特加。將軍問聶赫留朵夫從他家出去後做了些什麼,聶赫留朵夫說他到過郵政局,知道早晨談起的那個人已得到減刑,同時再次要求將軍准許他探監。
將軍對吃飯時談公事,顯然很不滿意,他皺起眉頭,一言不發。
“您要來點伏特加嗎?”他轉身用法語招呼那個走過來的英國人。英國人喝乾一杯伏特加,說他今天參觀過大教堂和一座工廠,還希望參觀一所大的解犯監獄。
“那正好,”將軍對聶赫留朵夫說,“你們可以一起去。您給他們開張通行證,”他對副官說。
“您希望什麼時候去?”聶赫留朵夫問英國人。
“我願意晚上去參觀監獄,”英國人說,“所有的人都在監獄裡,事先不作準備,一切都保持本來面目。”
“哦,他想看看箇中妙處嗎?那就讓他看吧。我寫過呈文,可是他們不聽我的話。那就讓他們透過外國報紙去領教吧,”
將軍說著走到餐桌旁,女主人招待客人們入席。
聶赫留朵夫坐在女主人和英國人中間。他對面坐著將軍的女兒和某局前任局長。
筵席上談話時斷時續,一會兒談到印度——那是英國人首先談到的,一會兒談到法國人遠征東京①——將軍對這事嚴加譴責,一會兒談到西伯利亞普遍流行的欺詐和受賄行為。
對這些談話,聶赫留朵夫都不太感興趣。
不過,飯後大家到客廳裡喝咖啡,聶赫留朵夫跟英國人和女主人談到格拉斯頓②時,卻談得津津有味。他覺得自己發表了許多精闢的見解,使他們很感興趣。聶赫留朵夫吃了一頓好飯,喝了一些美酒,這會兒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一面喝咖啡,一面同和藹可親、教養有素的人談話,心裡越來越高興。而當女主人應英國人的要求,跟前任局長一起彈奏他們彈得很熟練的貝多芬《第五交響曲》時,聶赫留朵夫產生一種好久沒有過的自我陶醉的感覺,彷彿現在才意識到他是個多麼好的好人。
①指一八八二——一八九八年法國侵略越南北部的殖民戰爭。越南北部舊稱“東京”。
②格拉斯頓(1809—1898)——英國政治家,曾任首相,執行殖民政策,於一八八二年出兵佔領埃及。
那架大鋼琴音色優美,交響曲又彈得很出色。至少喜歡和熟悉這支交響曲的聶赫留朵夫有這樣的感覺。他聽著優美的行板,感到鼻子發酸,對自己的各種高尚行為十分感動。
聶赫留朵夫感謝女主人的盛情招待,說這樣的快樂他好久沒有享受過了。他正要告辭,不料女主人的女兒神情果斷地走到他跟前,漲紅了臉說:“您剛才問起我那兩個孩子,您願意去看看嗎?”
“她總以為人家都想看看她的孩子呢,”做母親的看到女兒如此天真不懂事,微笑著說。“人家公爵才不感興趣呢。”
“不,正好相反,我很感興趣,很感興趣,”聶赫留朵夫被這種洋溢的母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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