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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順;過去不敢走《伍子胥》,走兩步一斷,走兩步一斷;但老魯昨晚上喝了兩口酒,夜裡睡得踏實,早上起來,頭腦格外清醒;一開始走《伍子胥》也是試試,不行就換戲;沒想到一試走成了,過去忘詞的地方,今天竟接上了,老魯突然覺得自己青春煥發。但老魯剛入戲,楊摩西就把竹子破殘了;殘竹的岔音,就將《伍子胥》打斷了。因今日走得順利,老魯顧不上跟楊摩西計較,不顧殘竹接著往前走。但剛又入戲,殘竹的岔音又響了。伍子胥如喪家之犬逃往他鄉,還沒逃到韶關,楊摩西破殘了十一竿竹子。這時老魯睜開眼睛,顧不上伍子胥,轉身去了後院。等他回來,腋下夾著楊摩西的包袱;包袱裡裝著楊摩西一些衣物零碎;因老詹的破廟裡白天沒人,老詹要下鄉傳教,楊摩西怕把包袱丟了,便把自己的細軟,寄放在竹業社;老魯沒看殘竹,也沒看楊摩西,直接將包袱扔到了大街上,然後閉著眼睛用破鑼嗓子喊:
《一句頂一萬句》 第三部分 出延津記 第十節(6)
“那誰,我操你八輩祖宗,還不給我滾!”
楊摩西還在夢中,就丟了飯碗。丟了飯碗的楊摩西,只好背起包袱,去破廟裡找老詹。楊摩西認為這次丟飯碗不怪自己,全是老詹昨夜講經鬧的。既然是老詹鬧的,就想讓老詹再給他找個事由。老魯那裡,他也待膩了。但老詹看楊摩西揹著包袱回來,一方面他給人找事由的能力也有限,上次為了讓楊摩西進竹業社,他就跟老魯費了不少口舌,一時三刻,給楊摩西再找不著別的事由;同時兩個月過去,他對楊摩西的看法,也發生了改變。一到聽經就打瞌睡,打一次兩次可以原諒,天天這麼沒精打采,就不是打瞌睡的問題了,也許楊摩西和主並無機緣。義大利八歲的小外甥都知道主和老詹的重要,說老詹像摩西,眼前這個摩西快二十的人了,昨天晚上自己講經講得那麼高亢嘹亮,他還熟視無睹,這樣的人哪裡還能救藥?他也知道楊摩西白天在竹業社破竹子身子有些疲倦,但主把自己的身子都釘在了十字架上,用他的血喚醒世人,再苦再累,能苦過主嗎?老詹七十歲的人了,白天同樣沒閒著,要下鄉傳教,晚上還要給他講經;一個是講,一個是聽,再苦能苦過老詹嗎?老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也許把楊摩西當成他要尋找的第九個信主的人,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一個人信主的動機可以不追究,就像楊摩西當初信主,是為了一個事由;但有了事由之後,還不把主和老詹放在心上,老詹就有了上當受騙的感覺。被人騙倒沒有什麼,老詹也不是沒被人騙過;但年歲不饒人呀,老詹年輕時騙老詹他還有補救的機會,現在七十歲的人了,騙的就不是老詹,而是老詹替主傳教的時間。整整兩個月,花了老詹多少個夜晚,楊摩西還油鹽不浸,老詹便對楊摩西的處境有些懶意,不願再替他張羅什麼。同時也想讓楊摩西自己出門碰壁,磨練一下他的意志,說不定有一天浪子回頭也料不定。主也是講磨練和考驗人的。但楊摩西哪裡是經得起磨練和考驗的人。經不起磨練和考驗並不是說他沒有這個心志,而是和老詹一樣,沒這個時間。一天不張羅生計,一天就沒有飯吃;餓著肚子,哪裡還有閒心信主?老詹不願管他,他也就離開了老詹。
自與老詹分手,楊摩西開始在延津縣城四處打零工。他也想過重去開封,但現在去開封,和當初想去開封又不同:沒經過老蔣的染坊和老魯的竹業社,楊摩西還有膽量去外地;經過這些波折,對去外地的前景,心裡更加打鼓,只好先在延津縣城待著,看將來有無別的機會。一開始在延津貨棧扛大包,工錢倒一把一結;但扛了半個月,貨棧老斷貨源,養不住人,便離開了貨棧,開始重操染坊的舊業,沿街給各個店鋪挑水。有人家讓他挑水,他就飽一頓;沒人家讓他挑水,他就飢一頓。夜裡仍睡到貨棧的貨棚裡。與前些日子相比,除了有時肚子捱餓,身子倒自由了;夜裡不用再聽經,也能睡個安穩覺。睡安穩之後,夜裡倒是睡不著了。貨棧對面有段家一個醬鋪,有時楊摩西半夜爬起來,看對面醬鋪門前掛的燈籠。燈籠上寫著兩個字,一個是“段”字,一個是“醬”字;風一刮,這“段”字和“醬”字,便在風中飄。本來不跟老詹和主了,楊摩西可以把名字再改回來,重叫楊百順;但楊摩西一個挑水的,名字到底叫啥,無人認真,別人不認真,光自己認真有啥用?當初老詹給他改名時還有些鄭重,現在想把名字改回去,就鄭重不起來了;延津縣城的人只知道他叫楊摩西,“摩西,給挑缸水!”他也沒法挨個解釋,自己不叫楊摩西了,本名叫個楊百順。又想起《聖經》裡說的,摩西當年領著以色列人走出了埃及,沒想到事到如今,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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