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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玩得瘋了,竟想到要去偷摘隔壁種的石榴,那裡住了個潮州籍的鐵匠,早出晚歸。我們這樣那樣的計劃好進和退的路線後,我拍拍胸口,無懼地說“讓我去!你們替我把風!”我捲起衣袖,雙手一壓就爬上鐵匠家的屋頂。我躡手躡腳慢慢轉身,正準備從屋頂跳下後園之際,突然間“轟隆”一聲巨響,我整個身子穿破屋頂跌下去,然後連人滾到一張鋼臺子前。我“哎喲”慘叫,大腿外側隨即一陣麻痺,我本能地伸手一按,糟糕!一手部是血!我低頭再看,要命!傷口足見有半尺長,血流如注。同伴都嚇呆了,一張張臉,青轉紅,紅變白。我按著傷口,勉強撐起身子。朱強衝進鐵匠的浴室拿出一條毛巾,我搶過來抹淨地上的血跡。“趕快走!”
他們幾個攙扶著我跑。我們一直跑了數條街才敢停下來歇息,但我已痛得冷汗直冒。我曲身坐在小巷裡,檢驗傷口,一低頭,即看到自己長滿肥肉的肚子,不禁暗罵:“活該!胖得像頭豬,難怪含踩爛人家的屋頂!”英雄氣短!還以為自己懂輕功呢?可以飛簷走壁!結果我穿了一個月的長褲子,因為怕給父母看到腿上的傷痕而知道我的惡作劇。時為大暑。本來應該穿短褲的季節,現在被迫天天穿長褲,熱得大腿兩側長滿熱痱,又癢又疼,非常受罪。於是我發誓要學好功夫。整個夏天都在學李小龍耍雙節棍。我把家裡的塑膠椅拆去兩枝腳,用麻繩穿在一起就當雙節棍舞,前後左右亂舞,屢擊中後腦。如果某個暑假,你曾看到在鑽石山頭的小球場上,有四個高矮肥瘦的小子在舞雙節棍,那我告訴你,其中那個胖的就是區區在下了!(另一個會不會是周星馳?)
三、可立七俠
導演喊“卡”,鏡頭前的搏鬥才終止,大漢把緊扣在我喉嚨的手放下,我從泥水中爬起。血漿還“卡”在我咽喉,我咽一口唾沫,不知為何嗆了起來。茶水萍姐遞上暖水壺,我漱了漱,把血漿衝出口。大德站得遠遠的,繞著雙手靠在下巴上,表情呆滯。看見他這模樣,我才想起自己在這沙灘上已軋了兩天兩夜戲了。
我揮揮手,示意他替我拿汗衣來更換。他沒留意到,原封不動靠在一旁。“大德!”我沒好氣喊,他這才如夢初醒。我做了一個抹身的手勢,他鑽進車廂找去。我席地而坐,抓起一把泥沙。奇怪,拍了這些年戲,竟從來沒拍過沙灘漫步的鏡頭。永遠都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跑跑跑、跑個半死,大殺風景。什麼時候才可讓我念念:婉君表妹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的對白!”累得眼皮也撐不開還笑得出!“大德走過來把衣服遞給我。”大德!“我興致勃勃跟他說:”如果我早十年去臺灣發展,說不定可以牽著林青霞的手,盡拍一些沙灘漫步、喁喁細語、海誓山盟的戲了,不用像現在這樣打得焦頭爛額!“”你不唱歌了?!“他風馬牛不相及地搭了一句。我沒好氣看看他,啼笑皆非,他總有辦法把人氣得血脈沸騰。
收工的時候已是凌晨四點,我把餘佬叫出來吃消夜。他睡眼惺鬆來到,劈頭第一句就咒罵:“你不去做牛耕田,平白浪費了一身精力!”我還想做十二少呢!我忘了告訴他。八歲那年,已習慣早上五點鐘起床,幫父親準備冰窒的早市。冰室早上六點開門,由父親主持大局擔大廚,母親跟姐姐負責做配料,而我則負責清潔和運送自來水的工作。那時候家家戶戶都需跑去於亍頭的公眾亍喉拿自來水,我是家中長子,當然得負起這責任。每天運八大桶水回冰室,四桶用作洗碗,四桶用作食水。小小年紀居然也力大無窮,從不假手他人。冬天走在路上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天黑漆一片,月亮還未走。偶爾抬頭還看到星星。我記得在作文時寫著:每天早上,我披星戴月上路去,雖然辛苦,但很開心。老師在我稿上批註:錯用成語,“披星戴月”非如此用云云。我沒有爭辯。住在象牙塔裡的她,永遠不會在冬晨抬頭看天上的星和月。
我喜歡“鑽石山”這個名字,可以唬人。外國記者問:“劉德華,你小時候住在哪裡?”“DiamondHill。”我說,咪咪嘴笑。每次都看到洋鬼眼珠裡發出一道藍光,像顆鑽石。當年爸爸離親叛眾,不辭艱苦地從大埔老遠搬至城裡來,大概就是深信鑽石山有遍地鑽石,所以選擇此地落地生根。
父親是一個有趣的漢子,思想保守但行為新潮,不甘心一生揹著傳統架子,因此老愛在有意無意間肆意離群,乾點“驚天動地”的事來譁眾。很早很早以前,父親已跑去學洋鬼燙頭髮,用夾子夾,一小圈一小圈,差點沒把我們一家的嘴巴都笑歪了。六○年代末期,當大家還是流行收聽空中播音時,他跑去扛了部電視機回家,先是黑白,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