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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做出不知道的樣子。他用界尺指著算術作業時,那副嘴臉真可怕;現在他把他的眼光朝我們這一排投來了,於是我們一面發抖,一面朝書本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我們又朝他瞟去。一個不幸的犯人犯了作業做得不好的罪,被他命令走到他前面去。那犯人結結巴巴地求饒,並保證明天一定做得好些。克里克爾先生打他之前講了個笑話,我們都笑了——我們像群可憐的小狗都笑了,其時我們個個面白如灰,魂都嚇出竅了。
現在我好像又坐在課桌邊了。這是一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夏日下午,我周圍一陣嗡嗡嚶嚶聲,那些學生就像無數只大青頭蒼蠅一樣。我感到微溫的肥肉那種油膩(一個或兩個小時前我們吃的飯)我的頭就像一大塊鉛一樣沉。我寧願放棄一切來換場覺睡。我坐在那兒,眼睛盯著克里克爾先生,像一隻小貓頭鷹那樣對他眨眼;有那麼一下,我被睡魔征服了,昏睡中仍依稀看到他用界尺指著那些算術作業;我迷糊著,只到他輕輕來到我後面,在我背上留下一道紅傷痕把我弄醒,好叫我把他看得更清楚些。
我好像又來到操場上,眼光仍被他迷住,雖說我根本看不見他。我看著那個窗子,因為我知道他就在窗背後,那窗子就代表著他。如果他的臉在窗邊顯出來,我馬上露出可憐巴巴的順從表情。如果他從視窗朝外張望,那麼就連最大膽的學生(斯梯福茲除外)也會停下嘶喊而做出安靜的樣子來。一天,特拉德爾(世界上最倒楣的學生)無意之間用球把窗戶砸破了。現在,我想到當時的場面還嚇得發抖呢,我覺得那球好像砸在克里克爾先生那神聖的腦袋瓜上。
可憐的特拉德爾!他是學生中最快活的,由於穿著窄小的天藍色衣服,他的胳臂和腿看上去就像德國香腸或捲筒布丁一樣。他總是挨棍子抽——我想,在那半年裡,他天天都挨棍子抽,只有一個正逢是假日的星期一例外,那天他只被界尺打了兩隻手板心——他總要寫信把這告訴他叔叔,可又從沒寫信。他頭倚在課桌上。過了一會兒就又高興起來,淚痕還沒幹,他就已經在石板上畫滿了骷髏。開始,我曾奇怪:特拉德爾能從畫這些骷髏裡得到什麼安慰呢?有一個時期,我把他當作一個修身養性的人,認為他是用那些死亡的象徵來提醒他自己:捱打是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可現在我相信他那樣做,只不過因為骷髏容易畫,都是一個樣。
可是他,特拉德爾是個正派人;他始終認為同學之間應當互相援助,這是神聖的義務。為此他吃了好幾次苦頭;特別有一次在教堂裡,斯梯福茲笑出了聲,執事以為是特拉德爾,就把他帶了出去。我現在好像又看到他在會眾們輕視下被押出去。雖然第二天他為這事很傷心,併為此被關在教堂院子裡那麼多小時(他出來時,那一本拉丁文詞典全畫滿了骷髏),可他就是沒說出誰是真正的搗亂的人。可是他得了報償:斯梯福茲說在特拉德爾心裡是沒有任何陰險卑劣的思想的,我們都認為這是最高的讚賞了。就我來說,只要能得到這種報償,我寧願吃盡千般苦(雖說我的勇氣遠不如特拉德爾的,更比不上他那麼老成)。
我一生中見過的大世面之一就是:看斯梯福茲和克里克爾小姐肩並肩,臂挽臂,在去到教堂的路上走在我們前面。我不認為克里克爾小姐容貌比得上愛米麗的美麗,我也不愛她(我根本不敢),可我相信她是一個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的年輕女郎,沒人能在風度方面賽過她。當穿著白褲子的斯梯福茲為她拿著陽傘時,我因為認識他而感到自豪;我深信她只可能全心崇拜他。在我眼裡,夏普先生和梅爾先生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可斯梯福茲和他們比起來就如同一個太陽和兩顆星相比。
斯梯福茲不斷保護我,成了非常有用的朋友;因為沒人敢冒犯他喜歡的人。他不能——或者說不管怎麼樣他沒這麼做——保護我不受克里克爾先生的欺凌,克里克爾先生對我十分苛刻。每次我受到了比平時更惡劣的待遇後,斯梯福茲總說我缺少他的勇氣,而且他是決不會忍受這一切的。我認為他這麼說是想鼓勵我,因而把這當作他的善意。克里克爾先生的苛刻也有一種好處,我所知道的唯一好處,那就是當他在我坐的長凳後走過時想打我卻發現那告示板礙了他手,於是不久那告示板就給取下了,我也再沒看到它。
一件意外的事加強了我和斯梯福茲之間的友誼,也使我十分得意和驕傲,雖說有時也引起些不便。事情是這樣的,一次承他好心站在操場上和我交談,我無意中提起某人或某事——現在我忘了是什麼了——好像是《培爾格林·皮克爾》中的某個人。他當時什麼也沒說,可是到了晚上我上床時,他問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