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以看到羊兒在那裡吃草,還看見日晷上閃著紅光。於是我就想:會不會是日晷因為又能報時了而快樂了呢?
我們在教堂的座位在這裡。多高的凳背呀!附近有扇窗,從那窗可以看得見我們的房子。早上做禮拜時,皮果提要多次朝我們的房子看,她總要儘可能地明確知道我們那房子沒遭搶劫,也沒發生火災。雖說皮果提自己的眼睛向四處看,可我的眼向四處看她就不高興。我站在座位上時,她就朝我皺眉頭,示意要我看著那牧師。可我不能老看著他呀——他就是不穿著那白色的撈什子我也認得出他來,我還怕他會為我老看著他而奇怪呢,說不定他會停下講道來問我——那我幹什麼好呢?打呵欠是很要不得的,可我總得乾點什麼啊。我看看母親,她卻裝著沒看見我。我朝過道里一個小男孩看去,他對我做個鬼臉。我朝穿過前廊從開啟的門照進的陽光看去,竟看見了一頭迷路的羊——我說的不是罪人,而是有羊肉的羊——這羊有那麼一點想進教堂來的意思。我覺得如果我再朝它多看一下,我就會被誘惑得高聲說些什麼了,那一來,我又會成什麼了!我又抬頭朝牆上的靈牌看去,拼命試著懷念我們這個教區已故的包傑斯先生,並想象當他久受病痛之苦而醫生又迴天無力時,他太太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他們那時請了齊力普先生沒有,他是否也束手無策;如果是這樣,他是否希望人們每星期能提到這事一次而記住這事。我從戴著禮拜天才用的衫領的齊力普先生又看到了講壇,並想到這講壇真是個不錯的遊戲場,可以把它變成一座多好的城堡,當另一個孩子爬著梯子去攻打它時,可以把綴著穗子的絲絨靠墊朝他頭上砸。漸漸地,我的眼睛合上了,好像聽到牧師正起勁地唱一首催眠曲,然後就什麼也聽不見了,直到我咕咚一下從座位上摔下地,皮果提才把半死不活的我帶回了家。
現在,我看見了我們住房的外部,臥室的格子窗開啟了,清新的空氣被迎進來;在前面的花園盡頭那些老榆樹上,那些舊鴉巢盪來盪去。現在我在後花園裡,在放了空鴿籠和空狗窩的院子後有一個專門養殖蝴蝶的地方,那兒有一道高高的圍籬,一扇用大鉤鎖鎖起的門。園裡的樹上掛著累累果實,從來沒有任何園裡的果實會有這麼多,這麼熟。母親在園裡採摘果實往籃裡放,而我站在一旁慌慌張張地把偷來的草莓嚥下,還拼命做出沒事的樣子。一陣大風颳起,夏天一轉眼就過去了。冬日的黃昏時分,我們做遊戲,在客廳裡跳舞。母親喘不過氣時就在扶手椅上坐下休息,我看到她用手指繞著她的髮捲並挺了挺腰。她喜歡看上去健康,併為長得這麼嬌好而得意,對這點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清楚。
這是我最早印象中的一部分。我從所見而得出的最早見解中還有一點,那就是母親和我都有點怕皮果提,在大多數事情上都服從她——如果那可以算做見解的話。
一天晚上,皮果提和我一起坐在客廳的火爐邊。我在向皮果提讀一個有關鱷魚的故事。我一定讀得太生動了,或許是那好人兒太感興趣了,因為我記得我讀完後,鱷魚給她的印象恍惚是一種蔬菜。我讀累了,也睏極了,可是既然我已得到難得的優待——可以等到去鄰家消磨夜晚時光的母親回來——那我就決不去睡覺,哪怕死在我的崗位上(當然是的)也不去睡。我已經睏到這種程度,在我看來皮果提膨脹了,變得很大很大。我用兩根食指把眼皮撐著,使勁看著坐在那兒忙著活計的她,看她留著專門擦縫衣線的一小塊蠟燭頭——那玩藝看上去真是太舊了,盡是道道溝溝的縐紋——看衣尺住的那間草屋頂小房子,看她那個蓋子上畫著聖保羅教堂(還有一個粉紅色的圓頂呢)的針線匣,看她手指上的銅頂針,看我覺得十分可愛的她本人。我睏死了,我知道如果我什麼都看不見,哪怕是一小會,我都全完了。
“皮果提,”我突然道,“你結過婚嗎?”
“天啊,衛衛少爺,”皮果提答道,“你怎麼想到結婚這事了?”
她是那麼驚慌地回答我,於是我一下就清醒了。她把針拉到線再也不能拉的地方,停下手裡的活看著我。
“你到底結過婚沒有呢,皮果提?”我說,“你是個很好看的女人,對不對?”
的確,我覺得她和母親是不同型別的人,但她在我看來是另一種美的典型。在最好的那間客廳裡有一張紅絨面腳凳,母親在上面畫了個花球。在我眼裡,凳子的底色和皮果提的膚色是一樣了。凳子光滑,皮果提粗糙,但這沒什麼關係。
“我好看,衛衛?”皮果提說,“唉呀,不對,親愛的!你到底怎麼想到結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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