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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泰恆說:“你當了官了,爺爺給你嗚鑼開道呀!鹿校長過來了!鹿校長過來了!”鹿兆鵬不知怎麼糊里糊塗跟著爺爺走過白鹿鎮又走進白鹿村的村巷。走進自家門樓,鹿泰恆仍然大聲吆喝:“咱們的校長回來咧!子霖哇!我把你當官的兒子求拜回來了,歡迎啊!”鹿子霖和女人走到院子裡,新媳婦也走出廂房來。兆鵬尷尬不堪地站在眾人面前。鹿泰恆站在院庭中間,猛然轉回身掄起柺杖,只一下就把鹿兆鵬打得跌翻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鹿泰恆這才用他素有的冷峻口氣說:“真個還由了你了?”
第十一章
一隊士兵開進白鹿原,駐進田福賢總鄉約的白鹿倉裡。他們大約有三十幾號人,一人背一技黑不溜秋的長槍,黑鞋黑褲黑褂黑制帽,小腿上打著白色裹纏布,顯得精神抖擻威武嚴肅。人們很快給他們取下一個形像的綽號:白腿烏鴉。這隊士兵突然開進白鹿倉的大門,嘩啦一聲散開,把那一排房子包圍起來。一個人喊道:“出來出來,統都舉起手出來!”屋裡立即傳出桌椅板凳掀翻了的嘈雜聲響,夾雜著男人們驚慌失措的叫聲。田福賢正和他的屬下搓麻將,一下子都鑽到床板底下或縮到牆角旯旮裡不知所措。一陣槍聲在房頂上掠過,一聲蠻聲蠻氣的河南口音又喊:“再不出來就朝屋裡開槍啦!”田福賢從牆角站起來,硬充好漢抖一抖肩膀就拉開門走出去,其他屬下和那幾個民團團丁也走出屋子。他們都高舉著雙手,只有田福賢很不在乎地垂著一隻手另一隻手叉著腰。一個士兵喊道:“把手舉起來!”田福賢不失紳士風度地回話:“我是這兒的總鄉約,有話進屋說,舉手弄啥哩?”一個戴大沿兒帽子的軍官走過來,手裡握著一把短盒子槍:“你是總鄉約?報上名字?”田福賢說了自己的名字又問:“老總是哪一部分的?”軍官說:“鎮嵩軍。本人姓楊,楊排長。”隨之那三十幾個士兵從房前屋後全都集中過來,把田福賢的團丁的槍繳了。楊排長說:“本人受劉軍長命令進駐白鹿倉。自即日起,一切服從劉軍長命令。田總鄉約,你願意繼續當總鄉約我們歡迎,不願意幹你回家給老婆去抱娃,我們另找一個人就是了。”田福賢既不折氣為他們賣命又不甘心就此下臺。楊排長說:“你們的縣長已經降服本部,願意為劉軍長效力。”田福賢隨之說:“楊排長屋裡坐,坐下好說話。”白嘉軒和鹿三以及孝文正在鋤頭遍棉花,鹿子霖急匆匆跑到地頭叫他回村裡去敲鑼,把襯民召集到祠堂外的大場上,楊排長領著士兵徵糧來了白嘉軒說:“我不敲。”說罷轉身重新回到自己鋤草的棉苗壟行裡,蹲下身用小鐵鋤鋤起草來了。鹿子霖急了就跑迸棉花地,蹲在白嘉軒旁邊求告:“嘉軒哥你不敢硬碰,那一杆子兵都揹著快槍我也是給人家槍架在脖子上逼來的。”白嘉軒仍然手不停鋤:“我知道你是被逼的,田福賢也是被逼著乾的。可百姓只納皇糧,自古這樣。旁的糧不納。這個鑼我不敲。”
鹿子霖回村子裡去了。田福賢接著跑來了,大聲憨氣他說:“嘉軒你咋瓜咧?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杆於河內蛋兒全是些餓狼二球,殺人連眼都不眨。你是個明白人咋能硬頂硬碰自己吃虧?”白嘉軒說:“虧心事不能做,沒道理的鑼不能敲。就這話。”正說著,鹿子霖領著楊排長和三四個士兵走到棉花地裡來了。楊排長問:“你是白鹿村的官人?叫白嘉軒是不是?”白嘉軒手裡提著小鋤,點點頭。楊排長說:“回去敲鑼,召集人到祠堂門口。”白嘉軒說:“村民的糧食我不管,這鑼我不能敲。你們誰要敲誰去取鑼。”白嘉軒從腰裡摸出一個黃銅鉤圈的鑰匙,遞給楊排長。楊排長用烏黑的槍管把白嘉軒的手撥開說:“馬上回村給我敲鑼。你再敢說半個不字,老子就打斷你的腿,叫你爬著給我敲。”說著就拉開槍栓,推上子彈:“你是不是想嚐嚐洋花生的味兒了?”鹿三勸嘉軒。兒子孝文也勸。鹿子霖也勸。田福賢賠著笑臉勸楊排長息怒。鹿子霖鹿三和孝文推著拉著白嘉軒回村裡去了。楊排長和他計程車兵跟著。
白嘉軒敲了鑼。白鹿村的男女老幼都被吆喝到祠堂門外的大場上。楊排長講了話,徵糧的規矩是一畝一斗,不論水地旱地更不按“天時地利人和”六個等級攤派,那樣太麻煩。說罷就讓村民觀賞射擊表演。士兵們把從村巷和農戶院子裡捉來的二三十隻公雞和母雞倒吊在樹權上,那三十來個士兵站成一排,一片推拉槍栓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楊排長首先舉起綴著紅綢帶兒的盒子槍,“叭”地一聲響過,就接連響起爆豆似的密集的槍聲。士兵們的烏黑的槍管口兒冒著藍煙,槐樹下騰起一片紅色的血雨肉雹,揚起漫空五彩繽紛的雞毛。沒有死下的雞嘎嘎嘎垂死哀鳴,鮮血從雞的硬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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