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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雞鴨魚肉以至米麵俱全。他也無心細看,踅身就穿過那月光門,出了院門,奔了大殿而來。只見那大殿並沒些香燈供養,連佛像也是暴土塵灰。順路到了西配殿,一望,寂靜無人。再往南便是那座馬圈的柵欄門。進門一看,原來是正北三間正房,正西一帶灰棚,正南三間馬棚。那馬棚裡卸著一輛糙席篷子大車。一頭黃牛,一匹蔥白叫驢,都在空槽邊拴著。院子裡四個騾子守著個草簾子在那裡啃。一帶灰棚裡不見些燈火,大約是那些做工的和尚住的。南頭一間,堆著一地喂牲口的草,草堆裡臥著兩個人。從窗戶映著月光一看,只見那倆人身上止剩得兩條褲子,上身剝得精光,胸前都是血跡模糊碗大的一個窟窿,心肝五臟都掏去了。細認了認,卻是在岔道口看見的那兩個騾夫。
那女子看了,點頭道:“這還有些天理!”說著,踅身奔了正房。那正房裡面燈燭點得正亮,兩扇房門虛掩。推門進去,只見方才溜了的那個老和尚,守著一堆炭火,旁邊放著一把酒壺、一盅酒,正在那裡燒兩個騾失的“狼心”“狗肺”吃呢。他一見女子進來,嚇的才待要嚷,那女子連忙用手把他的頭往下一按說:“不準高聲!我有話問你,說的明白,饒你性命。”不想這一按,手重了些,按錯了筍子,把個脖子按進腔子裡去,“哼”的一聲,也交代了。那女子笑了一聲,說:“怎的這等不禁按!”他隨把桌子上的燈拿起來,裡外屋裡一照,只見不過是些破箱破籠衣服鋪蓋之流。又見那炕上堆著兩個騾夫的衣裳行李,行李堆上放著一封信,拿起那信來一看,上寫著“褚宅家信”。那女子自語道:“原來這封信在這裡。”回手揣在懷裡。邁步出門,嗖的一聲,縱上房去,又一縱,便上了那座大殿。站在殿脊上四邊一望,只見前是高山,後是曠野,左無村落,右無鄉鄰,止那天上一輪冷月,眼前一派寒煙。這地方好不冷靜!又向廟裡一望,四邊寂靜,萬籟無聲,再也望不見個人影兒。“端的是都被我殺盡了!”看畢,順著大殿房脊,回到那禪堂東院,從房上跳將下來。
才待上臺階兒,覺得心裡一動,耳邊一熱,臉上一紅,不由得一陣四肢無力,連忙用那把刀拄在地上,說:“不好,我大錯了!我千不合萬不合,方才不合結果了那老和尚才是。如今正是深更半夜,況又在這古廟荒山,我這一進屋子,見了他,正有萬語千言,旁邊要沒個證明的人,幼女孤男,未免覺得……”想到這裡,渾身益發搖搖無主起來。呆了半晌,他忽然把眉兒一揚,胸脯兒一挺,拿那把刀上下一指,說道:“痴丫頭!你看,這上面是甚麼?下面是甚麼?便是明裡無人,豈得暗中無神?縱說暗中無神,難道他不是人不成?我不是人不成?何妨!”說著,他就先到廚房,向灶邊尋了一根秫秸,在燈盞裡蘸了些油,點著出來。到了那禪堂門首,一隻手扭開那鎖門的禪杖,進房先點上了燈。
那公子見他回來,說道:“姑娘,你可回來了!方才你走後,險些兒不曾把我嚇死!”那女子忙問道:“難道又有甚麼響動不成?”公子說:“豈止響動,直進屋裡來了。”女子說:“不信門關得這樣牢靠,他會進來?”公子道:“他何嘗用從門裡走?從窗戶裡就進來了。”女子忙問:“進來便怎麼樣?”公子指天畫地的說道:“進來他就跳上桌子,把那桌子上的菜舔了個乾淨。我這裡拍著窗戶吆喝了兩聲,他才夾著尾巴跑了。”
女子道:“這倒底是個甚麼東西?”公子道:“是個挺大的大狸花貓。”女子含怒道:“你這人怎的這等沒要緊!如今大事已完,我有萬言相告,此時才該你我閒談的時候了。”只見他靠了桌兒坐下,一隻手按了那把倭刀,言無數句,話不一夕,才待開口還未開口,側耳一聽,只聽得一片哭聲,哭道是:“皇天菩薩!救命呀!”那哭聲哭得來十分悲慘!正是:好似錢塘潮汐水,一波才退一波來。
要知那哭聲是怎的個原由,那女子聽了如何,下回書交代。
第七回 探地穴辛勤憐弱女 摘鬼臉談笑馘淫娃上回書表的是那個不知姓名穿紅的女子,在能仁寺掃蕩了廟裡的兇僧,救了安公子的性命,正待向安公子講他前番在悅來店走的情由,此番到這廟裡的原故,只聽得一片哭聲,口叫“皇天救命”!他便詫異道:“奇呀!這廟裡的和尚被我殺得盡淨,廟外又前是高山,後是曠野;遠無村落,近無人家。況又是深更半夜,這哭聲從何而來?”安公子說:“哭了這半日了,方才還像是拌嘴似的來著,我只道是街坊家呢。”
女子說:“豈有此理!此處那有個街坊?事有蹊蹺。”說著,又聽得哭起來。
那女子便走到當院裡,順著那聲音聽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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