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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僚又開始因對皇帝之諍諫而指責御前的過失,稱萬曆奢侈荒殆,偏愛於皇三子的母親。
起先萬曆赫然震怒,可是他領悟到,懲罰向他攻擊的人,只使他們在其他諍諫者心目中成了大眾英雄,於是他也採取消極抵制的辦法,他將各項呈奏擱置不批,重要的官位出缺他也不補,同時住在深宮之內,停止了各項儀節,不在公眾之前露面。
當他向臣下罷工,使百官缺少絕對仲裁的權威時,皇帝已不能加於他們頭上更大的災害。後來臣僚又集中攻擊各大學士,使有為的人無法安於這職位。在這情勢愈來愈不對之際,一群較年輕的官僚組織一種重整道德的運動以期挽回頹局,因為當中有好幾個利用無錫的東林書院作為議論朝政的講壇,他們的運動也被後人(尤其是今日西方的漢學家)稱為東林運動。可是要拯救明朝,除此而外,他們不能採取更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手段。在我們看來,明朝的上層官僚組織已將道德的名義一再濫用,因著意識形態造成派別,其爭執愈為籠統抽象,愈使他們無從看清當日的技術問題已超過他們所能對付的程度,其中又以我們所謂“憲法危機”尤然。當東林人士自稱君子而指責其他的人為小人時,和他們作對的人也與他們一樣,使用窄狹的眼光,隨便評議人物,只不過將君子與小人的名義倒置,而應當作仲裁的皇帝卻高高在上,不聞不問。
朝代的殞落
經過這段蹉跎之後,萬曆之孫朱由校亦即明朝的第十五個皇帝(他即位時緊接萬曆,因為第十四個皇帝朱常洛在位只一個月),在位期間有一個“宦官獨裁者”魏忠賢出現。他用特務人員迫害文職官員,使各方憤怒。可是今日研究歷史的人將所有紀錄仔細檢討,只看出當時的官僚組織已不堪管制,文官吵鬧之中卻無一定的目標,也所不能自辭其咎。
萬曆時代還發生一些事沒有被人察覺。白銀由海外流入,使東南受益卻未及於西北,西北諸省倚靠中央政府向邊防軍的津貼,才能維持平衡,而且流通於全國的銀兩總數也有限。例如張居正存積庫銀時立即引起通貨緊縮,重要的商品價格因之下跌。當明帝國用兵於東北,與滿洲人作戰時,朝代的資源重新安排,實陷西北區域於不利。我們不能忽視此中關係和以後流寇橫行於西北的影響,他們終使朝代傾覆。還有一點則是北京政府處在各種爭論而且僵化之際,全國各處地方政府之行政效率也都有衰退的情勢。
這些隱性因素必須與明朝覆亡的顯著因素相提並論,例如萬曆的懶惰與奢侈。而最值得注意的:此時缺乏任何值得振奮的因素。張居正身後被謫,等於昭告中外明朝已無從改革。
玩世不恭的萬曆無法逃脫應有的後果。公元1619年4月,去他死期不遠,他的10萬大軍在今日東北被日後廟號稱清太祖的努爾哈赤擊破,後者最多亦不過率兵6萬,卻膽敢以騎兵向擁有火器的明軍衝鋒。現存的檔案證實,清朝的創始人將明朝之天命奪取過來之前。已看清對方的各種弱點。
努爾哈赤自己將於下一次的戰役中殞身,萬曆皇帝朱翊鈞的生命尚有一年有餘。他的皇位終於傳給他不願由之接替的兒子。一個月後他的一個孫子又接替為繼承人,也在位不過7年。另外一個孫子再接替而在位17年,終於在朝代覆亡時自縊殉國。可是自1619年戰敗,朝代的命運已被註定,此後的四分之一世紀只有令人感到頹喪。戰場上一時的勝敗不足以左右一個基本方向:明帝國今後要兩面受敵,西北有農民暴動的流寇,東北有滿洲的騎兵,而帝國的財政資源大致在南方,無從有效動員利用,去支援這兩面的戰爭。最後,亦即第16個皇帝朱由檢,為人急躁而帶不妥協的性格,只向各方表現出命中註定他輪上了一個悲劇性格的角色,卻又罄其所有地掙扎,結果,成為一段實足道地的悲劇。
第十六章 滿洲人的作為
面對流寇及滿洲人的內外侵擾,財政早已破產的明朝迅速崩解,清朝大軍隨即在吳三桂等開關延領下,入主中國。儘管他們是來自長城外的異族,儘管他們曾因實施薙髮令和文字獄,而大肆屠戮漢人,但在他們刻意弭平滿漢間歧異的努力下並未引發大規模民族衝突。相反的,歷經清初四帝的治世,清朝成為滿洲人和漢人共同的帝國。
滿清入關之後,地方上之抵抗首先在長江下游零星展開,以後又在湖廣與廣西持續進行。看來要是有合適的領導,各地方人士不是沒有犧牲的決心。那麼他們何以當初又如此的短視不慷慨捐囊,籌募適當的人力與物力拒敵於千里之外,及至清兵犯境才倉促舉兵?
這一類的問題沒有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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