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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元朗道:“他在平則門外文丞相祠前打坐,你把這羽扇拿去請他方來。”內侍答應,持扇飛馬而來。
果然祠前有個老僧打坐。內侍忙下馬叫道:“老師父,咱是魏祖爺府裡差來請你的,有陳師父扇子在此。”那老僧睜眼看了,也不回言,起身背上棕團,持著藤杖就走。內侍上馬,緊隨入城。他就如熟路一樣,竟自先走,那內侍在後,飛馬也趕不上。到了府前,門上來問,老僧站在門前,也不回答。少刻到了,下馬同他來到書房。
忠賢出迎看時,原來就是當年救他上山的那老僧。忠賢請他到上坐,倒身四拜,老僧端立不動。拜畢,老僧將棕團放下,盤膝而坐,吃過茶,才開口道:“上公好富貴,好威權,也該急流勇退了。”忠賢道:“託二位老師庇廕,頗稱得意,亦常思退歸林下,奈朝廷事多,急難得脫。”老僧道:“上肩容易下肩難,只恐擔子日重一日,要壓殺了。當日老僧有言,叫你得志時切戒殺性,你不聽吾言,肆行無忌,枉害忠良,這惡擔子有千斤之重,你要脫,也難脫了。”內侍擺上齋來,二人絕粟不食,止吃鮮果,飲酒而已。忠賢道:“前因訪陳老師不見,已於寶剎旁建祠以報大恩,撥田侍奉香火,老師曾見否?”元朗笑道:“雖承上公厚愛,然皆無益之費。貧道已久出塵埃,安得復尋俗事?近日於西山創一淨室,頗覺幽靜,雲遊之暇,聊以延遲。”忠賢想到:“他既愛西山,何不就代他起造廟宇報答他?”便道:“老師既有淨室,不知可肯攜我一觀否?”元朗道:“遊亦不難,但恐車駕擾山陵耳!只可潛地一遊,如夜間方可。”
三人酒畢,老僧即於棕團上入定,元朗與忠賢對榻。元朗俟夜靜登榻,叫忠賢亦盤膝而坐。元朗道:“上公可凝神默坐,心空萬慮,方可同遊。”忠賢依言,屏念靜坐。少頃,不覺真魂與元朗攜手出門,同出城來。至人家盡處,只見路旁一個黃衣童子,領著三個牲口來接,元朗叫忠賢騎,忠賢看時,卻是一隻麒麟,一隻白鹿,一隻黑虎。忠賢懼,不敢騎。元朗道:“不妨。這是極馴的。”自己騎上麒麟,忠賢騎了鹿,童子騎虎,果然極穩。只見半雲半霧,耳中惟聞風聲,早上了一座高山。但見:萬壑爭流,千崖競秀。鳥啼人不見,花落樹猶香。雨過天連青壁潤,風來松卷翠屏開。山草叢、野蘭馨,懸崖峭嶂;薜蘿生、奇葩麗,峻嶺平疇。白雲閒不度,幽鳥倦還鳴。澗邊雙鶴唳,石上紫芝生。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擁翠弄睛嵐。
看不盡山中之景。來到懸崖峭壁之下,元朗下了麒麟,向石壁上拍了三下,只見壁上兩扇門開,有兩個青衣螺髻女童出迎。元朗邀忠賢入內,那洞中景緻更自不凡。只見:珍樓貝闕,霧箔雲窗。黃金為屋瓦,白玉作臺階。巍巍萬道彩霞飛,靄靄千重紅霧繞。千年修竹,雙雙綵鳳為巢;萬歲高松,對對青鸞向日。瑤草奇花多豔麗,紫芝白石自蒼茫。簾垂玳瑁,金鋪翡翠控蝦鬚;柱插珊瑚,瓶注玻璃分海色。垂髻少女面如蓮,皓齒青童顏似玉。青鳥每傳王母信,玉壺長貯老君丹。
二人攜手到亭上,分賓主坐下。童子獻茶,以白玉為盞,黃金為盤。茶味馨香,迥異塵世,到口滑稽甘香,滋心沁齒,如飲醍醐甘露。吃畢起身,各處遊玩,果然仙境非凡,心神不覺頓爽。童子來道:“酒已完備,請真人就坐。”元朗邀忠賢過東道小廊,進一重小門,有許多女樂來迎。只見香風習習,仙樂泠泠。兩邊都是合抱大樹,青蔥蒼翠,老幹扶疏,高有千尺。樹盡處,一座白石高臺,梯級而上,上面一座亭子,乃沉香為樑柱,水晶為瓦。亭上擺著酒席。二人到亭上坐下,元朗舉杯相勸,眾女樂八音齊奏,只見那酒器非金玉珍寶,忠賢卻不識為何物。飲饌盤盂皆非凡類。忠賢看了,心蕩一悟,形神俱化。
少頃,女樂停止。又見青衣女童抱著一個花鳥,走到席前向外,那鳥高叫三聲,忽見那大樹上奇花滿樹,如千葉蓮花,其大如盤,香風��。少刻,每花中立一美女,有尺餘長,身衣五彩。眾女樂復吹彈起來,那樹上美女便按節而舞,疾徐遲速,毫髮無遺。一折已完,眾樂停止。那鳥兒又向樹叫了一聲,樹上的美女皆隨花落,都不見了。忠賢道:“師父何處得此異種?”元朗笑道:“那有甚麼異處!花開花謝,天道之常,人世榮華,終須有盡,任你錦帳重圍,金鈴密護,少不得隨風花謝,酒闌人散,漏盡鐘鳴,與花無異。只要培植本根,待春再發,不可自加雕琢耳。”
二人出席閒玩,只見東首隱隱一座高山。那山上有明處,霞光炫耀;有暗處,黑霧迷漫。山下銀濤疊疊,白浪層層。忠賢問道:“那山是甚麼山?何以明處少、暗處多?”元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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